无边混沌海底，幽静深沉黑暗，季青临手持古瓶盘腿而坐，仿佛一尊人形雕像，无悲无喜无爱无嗔。
然而他的内心却暴虐无比，无时无刻想冲出去嗜血杀戮……或者，将宁湛绑在身上，逼着他发出呻吟，让他露出臣服和迷醉的表情……
欲念和杀念交织在一起，他的脖颈间青筋如蛇涌动，黑色烟雾弥漫在海底，这是他的欲，也是他的魔。
他一直以为心魔是宁湛，只要杀了宁湛拘了他了灵魂，一切都会好起来，所以他设计了那次墓地之行，后来才发现他根本见不得看到宁湛的死亡。
他想，让宁湛喜欢上他，爱上他，心魔应该也能消吧，除了第一个世界，其他的都按照了计划进行，宁湛真的慢慢接受了他。
他以为成功了，想着等宁湛修为再高些，两人回到琉光界，将宁湛的真身取出来。再然后，找到他的本体，其实找不到也没关系，他的心头血还有几滴，完全可以让分身沐血重生，不过是麻烦点、时间长点而已。
天人五衰……
这一次是天想让他死！
他渡了整整五万年，粉身碎骨、灵魂破碎、厄运灾祸、心魔，和情劫。
最后他才发现，宁湛不止是心魔，还是情劫。
情劫太好渡了，只要抓了宁湛不松手，他可以一辈子，生生世世的渡下去。可是情劫和心魔都系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时，他该怎么办？
他宁愿斩的是自己。
手中的古瓶骤然破裂，一滴金色的血液在黑暗的海底翻腾，缓缓飘到了季青临的心口。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自己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宁湛不过只占他生命中那一点点的位子，不过一场梦境，在天人五衰里编织出的梦境，为的就是让他沉迷，坠入无边黑暗，永世不得翻身。
梦醒了，一切都会过去。
就像那些俢了无情道的人，悟道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然后，他的道便成了。
斩了宁湛，他的困境也就开了。
千斤重压下的季青临，几乎已经快把自己说服了。
可是他依旧没有动，千万道无形符箓组成无数锁链捆绑在他身周，在这片海洋里时隐时现，随着水流折射出一闪而逝的琉光。
金色的光自他身体内蔓延，压缩着黑雾，同样也克制了他的欲念和杀念。
最后一次了，宁湛，最后一次了。
这一次若还没能控制住，你只能与我一起毁灭了……
宁湛从梦中惊醒，蔚蓝而无神的眼中有泪滑下。
为什么会觉得悲伤呢？
梦中是他最后一次沉睡前，季青临正在教他宫殿中的阵法详解。然而宁湛已经学会控制这座法阵了，学得心不在焉。
帝君也不生气，温柔的拿额头抵住他的额头上，神识直接出现在宁湛的识海里。
当时宁湛是相当惊恐的，识海是修士最隐秘敏感的地方，帝君整个人都闯了进来，他以为是自己不好好学，这人来收拾他呢。
千万别是双修，他的识海承受不起。
谁知，帝君只是规规矩矩的教导他阵法，只是脸色不是很好看。
在这样高效强势地教导下，宁湛的阵法学得相当快速，只求季青临赶紧离开，比刀抵在脖子上还有效。
后来，帝君真的离开了识海，他还有点怅然若失。
识海被人侵占的感觉很不好，但如果对象是季青临，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小世界的时候，有数个世界两人都俢到了顶点，是可以双修的，但季青临求了很久，宁湛就是不同意。
他的神识比元婴高太多了，哪怕用强也不可能打开他的识海，是以时至今日，都不曾双修过。
帝君很尊重宁湛，离开前提过一次，在宁湛拒绝后，默默退了出去。
后来，两人除了教学外没其他沟通，宁湛便想着继续睡觉好了。
朦胧中，帝君曾将他摇醒过，只是在他迷糊将醒时又放弃了，于是宁湛也就从善如流又睡了过去。
那段时间帝君太过冷静，也无比克制，而他居然都没察觉他的不同。
因为身份的差异，他自哀自怜，强迫自己成为一只宠物，不去奢望遥不可及的爱情。
一个高高在上的帝君怎会俯身去喜欢一个下界凡人。
而且，他真的累了。
他们只是在不合适的地点错误的遇见了对方，于宁湛来说是一次大机缘，于帝君来说，只是帮了自己的人，没宁湛也有其他人。
打个比方吧，小世界一个元婴后期大佬重伤晕倒，被一个凡人捡回了家，随随便便照顾……不对，就陪聊了几天，顺便有偿帮大佬捡东西，还经常趁大佬重伤时关他小黑屋，等大佬恢复后，这个凡人就能以身相许逼大佬结道侣？
想什么呢？
宁湛嗅着白天走过的路，来到了海边，找到了那棵树，跳到树枝上蜷缩成一团，枕着波涛声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