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暑气笼罩着废弃工厂内，炎热的空气仿佛透过破旧的窗户缓缓涌入。
窗户上挂着几丝断裂的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咻！”
工厂里寂静无比，只能听见少年挥刀时发出的冷酷之声。
这声音仿佛成了这个被岁月所抛弃的工厂的唯一回响。
突然，一只小鸟停在工厂外的一根枯树枝上，毫无顾忌地歌唱起来。
美妙的鸟鸣穿透了废弃工厂内恍惚而寂静的氛围，刺激着少年疲惫而坚定的心灵。
他停下了手中刀子的动作，仰首凝视着小鸟和树枝，在这残破之地，竟然也有生命在欢歌！
每天，师徒二人相约在废弃工厂，李一只练习一招，那就是挥刀。
从一开始的九百刀就力竭，到如今突破后已经可以每天挥砍近三千刀！
老黄看着自己的弟子，越看越是满意。
原以为要在一个月内完成的训练量，李一愣是在二十天内就全部达成，丝毫没有怨言，回应他的，是那无比坚定的一刀又一刀！
“好了，我们可以学下一个动作了。”
老黄向组间休息的李一开口说道，今天是李一练习挥刀的第七天。
“师傅，我虽然已经可以稳住身形了，但是我还不能完美的把控刀的发力，我还想再练习几天！”
这个问题老黄岂能不知，毕竟李一突破之后力量暴涨太多，一下子还不能完全适应。
“好，那就继续练习挥刀！”
又是三天过去。
“徒儿啊，为师可以教你下一个动作了，你的发力已经达到修者阶段的极致了。”
这一天，老黄再次说道。
“师傅，虽然我已经完全掌握了发力的尺度，但是我不能将腰力完美配合到挥刀上！我还想再练习几天。”
“好，那就继续。”
老黄点了点头，并不反对，于他而言，三天时间不过弹指一瞬，既然徒弟想要练得更好，那就由得他去。
再次过了三天。
“徒儿，你已经做到腰部完美的配合发力了，可以修行下一个动作了。”
这天，看着挥刀已经接近完美的李一，老黄又一次说道。
“师傅，我感觉我缺了一点什么，我想继续试试！”
李一汗如雨下，再次回应道。
“好，继续。”
看着自己正在挥刀的弟子，老黄越看越是满意。
这是天生的武者胚子啊，如果当年师傅教的人是他，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想到这，哪怕是天生乐观的老黄也是幽幽一叹。
又是三天过去。
这天，李一突然停下了挥刀，闭上双眼。
一股拳势在他身上油然而生，赫然六合拳之意！
所谓六意，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
在拳势酝酿到顶峰之时，李一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这一刻的他，随到这一刀斩出，身上的拳势竟在转瞬之间转换成了刀势！
一刀挥出，刀身沾染星辉，一道刀气自木刀上射出。
“好！”
老黄原本在一旁闭目养神，这一刻，眼中神光暴射，看向刀气纵横之地！
“轰！”
几秒过去，十几米外的破旧器械从中间齐齐断开！
李一扭头看向一旁的老黄，只觉得这个平时慈眉善目的老人在这一刻突然就有了一种慑人的威势，让他隐隐有了一丝自己都感觉不到的惧意。
这才是真正的师父吗？
但此时此刻，老黄也发觉自己吓到了弟子，连忙收回了那一缕气机，实在是李一太出乎他的意料！
那一刀，碎掉的不仅是旧器械，还在他古井无波的心境中劈开了一道许久都未曾有过的涟漪！
哪怕李一的灵能度再高，神迹再强，他也从来没有因此而欣喜。
但此刻，他仿佛见到了未来的联盟，那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那将是他的弟子！
他天刀此生唯一的闭关大弟子！
“师傅，我觉得，我已经做到我所能做的极限了，我想我可以跟你学习下一个动作了。”
李一来到老黄面前，认真道。
“好，我教你。”老黄微微一怔，旋即欣慰地笑道，“你这一刀，很不错！”
“谢谢师父，是师父教导有方！”
李一不卑不亢，但是看着师傅脸上那掩盖不住地笑意，他也笑了。
老黄看着眼前的徒弟眼中的那抹澄澈，他突然知道，为何李一能在三年间把一门初级拳法演化到拳意的地步了。
李一的天分确实极高，但是并非到了能独霸天下的程度，天分在他之上的人大有人在。
但能像他这么坚韧不拔地坚持挥剑，忍受孤寂的又有几人？
如果说悟性和天分算是天赋，那么坚持和努力，又何尝不是天赋？
过去的武者收徒，首重资质。
而他恰恰是个例外，那个男人并不在乎他的资质，哪怕他只是个普通人。
从头到尾所做的，只是从废墟将他带走，然后用尽自己的余生去打磨这块璞玉。
他的天分其实并不低，但贪玩还是让他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
也正是这种精神上的传承，他在收李一为徒时，并没有在意李一的资质，而是看到了这个少年内心的那一份决心！
如今，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人，李一的资质再高，他也只会一笑而过。
但是这种坚韧不拔，这种对待武道的认真，还是深深地打动了这位早已站在联盟的巅峰修者！
自那天起，老黄便开始传授起李一剩下的动作，
“古时代的武者们，将修炼一门武道分为了三大阶段。”
“第一个阶段，刀势，当你的刀修炼到了常规意义上的极致，无形之中，便会形成一种势，就和你六合拳一般。”
“如今，你已经有两门招法真正的踏入了势的境界，你自己也深有体会，我就不再多言。”
顿了顿，老黄继续说道：
“而势的下一阶段，则是意！意是势的升华，当你能做到每一刀挥动之间，精气神完美合二为一，你便能彻底的踏入这个境界！”
“对了，你选择六合拳作为基础武学，其实是十分正确的。”
“因为，这门功法已经在初步做到了精气神的归一，但是只是有个雏形，那天你的那一刀，便险些跨越势，来到了意的境界！”
“发明这门基础拳法的人，一定不简单！能让毫无基础的预备役，在刚接触武法的时候便开始接触意的境界，高，实在是高！”
老黄先是对于六合拳赞誉有加，随即又喜笑颜开：“不过我的徒弟也不赖！”
“能想到将拳势转化为刀势，也十分难得，很有想法！不愧是我黄映君看上的人！”
见到李一被自己说得不好意思了，老黄才不再多谈，随即又是一声叹息：
“但是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心中郁结太重，虽然短期能够化作动力突飞猛进，但长期以往，对于你的心的侵蚀却会逐渐加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闻言，李一也有些沉默，“但是师父，此仇一日不报，我心难安。”
“我的耳畔，时常会听到刺桐城的好友们，我最敬爱的老师同学们，在向我质问：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们？”
“有时候一闭眼，血淋淋的他们就那么看着我，看我的心疼，看得我悲伤，但更多，是怒火！”
“我想我放不下，师父，对不起。”
李一低下头，此刻，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白泽之纹，星光之辉，有的，只是那控制不住的愤恨，还有难以化去的悲伤。
“不用跟我道歉，为师不怪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做得到，我已经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了。”
老黄看着自己的弟子还是这么固执，微微一叹，不再多提。
也对，对武道如此固执的人，又如何劝得动呢？
有血有肉，敢爱敢恨，才是修士，才是人吧，是我站的太高了，也在山顶风吹得太久了，老头子亲自交给我的东西，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地失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