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的死并没有让公子洪解脱,反而让他无处安放的仇恨愈演愈烈。
他在助龙骧国打下白鹿国后,便拒绝了皇帝的嘉奖,回到早就废弃的吕奈的将军府上自杀了。
执念让他化为怨鬼,找寻数年后,终于找到了已经成为鬼王的晏景。
公子洪只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自己绝对无法打过现在的晏景,便只能离开蛰伏,寻找合适的时机。
这也是为什么晏景会觉得他的鬼气有些熟悉的原因。
温芩无法对公子洪的执着说什么,他是个忠心耿耿之人,只是站在了晏景的对立面。
就算提前知晓了他的经历,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两人抵达山洞时,月色已浓。
晏景的肉身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夜幽镜依旧挂在他的脖子上,因着老巫师的术法,才让公子洪没能取下这面镜子。
他的尸身未腐,就好像只是沉睡似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醒过来。
月光温柔地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轮廓显得分外柔和,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浸满了月色,泛着莹莹的光芒。
晏景见温芩自进洞以来便一直专注地望着自己的身体,忍不住扣住她的下颌,迫使她转头看向自己,语气微凉:“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罢了,有这么好看?”
温芩望进他漆黑的眼眸中,眨动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道:“鬼王大人,你连自己的身体的醋都要吃啊?”
晏景动作一滞,松开她的下颌,道:“没有。”
温芩轻轻低笑一声:“我只是在想,要是拿走了夜幽镜,你的身体是不是就要腐烂了。”
“应该会直接化为尘埃。”晏景走近了地上的躯体,“若是没有夜幽镜,这么多年了,也该成为一抔黄土了。”
他见温芩面上有些不忍,便伸手将她拥入了怀中,轻抚着她的脊背:“现在你能真切地感受到我的存在,就算没了那个身体,我也不会消失。”
“那不过是个没有思想,没有生命的物件罢了,你真正该在意的是能够抱你、吻你的这个我。”
温芩触摸着他温热的身体,这是他特意为了她调整的温度。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都在对她诉说着满溢的爱恋。
“晏景……谢谢你能来到我的身边……”陪着她度过了这一个又一个世界。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她的出现,填满了他千年来的内心空洞,让他找到了归处。
晏景轻易便取下了那面夜幽镜,果然如他所说的一样,他的身体在失去夜幽镜作用的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堆灰烬。
温芩让他用鬼气将所有的灰烬收拢了起来,打算将它放在园林中,用那些她即将修复好的瓷器陪伴他。
现如今,秦无许给她的配方中的所有材料都已集齐,接下来便要炼制能够改变温芩体质的法器了。
两人休息了两天后,就一起回到了秦无许的小院。
秦无许对晏景依旧十分忌惮,只是当着温芩的面,不好表露出来。
“小芩,你这么快就找齐了所有的东西?”她看着桌上温芩摆出来的迥异的材料,惊叹道。
她拿到这个配方时,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其中不少材料都闻所未闻,想要拿到它,必然会经历数不清的磨难。
“嗯,这次井道友帮了我很多忙。”温芩在来前便和晏景说好了,暂时不让秦无许知道两人的事情,她对鬼怪的观念没有那么容易能够转变。
往后的日子还长,可以循序渐进地慢慢透露。
出乎意料的,晏景没有多言就答应了下来,倒也省了温芩不少事情。
秦无许眼中闪过惊讶与防备,一个鬼王为何会对温芩的事情这么上心,他对温芩究竟带有什么样的情感。
晏景早就知道温芩是他的祭品,如今竟帮着她寻找改变体质的材料,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她小心地看向坐在温芩对面的晏景,竟见他亦正在看着自己,目光中倒也没有什么恶意,却隐藏着几不可察的盘算。
他在盘算什么?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秦无许倏地收回视线,转而望向端着茶杯的温芩。
她突然注意到温芩长发遮盖的脖颈处,似乎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痕迹,像是被人吮吸出来的。
秦无许的心脏猛地一跳,忙仔细地探查起她的身体状况。
然而温芩的脸色红润,气息沉稳,没有任何受到鬼气侵蚀的迹象,反而看着被人用心地照顾得不错。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了,这段时间,这一人一鬼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无许思索片刻,站起身来道:“小芩,井……晏,我这就去请那位炼器大师。”她停顿几秒,继续道,“一来一回大概需要两三天时间,你俩好好在家里休息。”
温芩没有察觉她起的疑心,乖乖地点了点头。晏景则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无许满身冷汗地离开了。
秦无许走出了大门,就催动了隐身符,又回到了小院,她实在是不放心温芩如此没有戒心的样子,这才用了这个法子,想要看看他们私下相处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她担心被晏景发现,并没有靠得太近,因此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只能从他们的肢体动作来做些判断。
两人直到临近中午,才从桌边站起来。
温芩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想要看看能做些什么菜。
晏景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了进去,站在她身侧问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温芩转头看着他:“你还会做菜啊?在园林里也没见你做过啊。”
“那里有鬼仆,这里你只有我了。”晏景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从冰箱里拿出些食材,准备根据她的喜好做个三菜一汤。
“没想到鬼王大人竟然如此居家,那我今天有口福了。”温芩在关上冰箱门前又拿出来一个苹果,正准备削皮。
晏景从她的身后覆了上来,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背,在她耳边低喃着:“小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