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哪一天？”
“我只记得自己还有意识的那天，是二零二三年四月三号。”
“什么时候……来的？”
“五月六号。”
林白内心一颤，体内有一个始终沉睡的灵魂，苏醒了。
重生回来，看着父母，看着挚友，看着往昔里一切熟悉的面孔，她始终有种莫名的距离感。
她含笑看着他们，让他们高兴，让他们过得更好，但她不敢太过接近，她很怕，这一切是梦里的蝶，她认真了，他们就飞走了。
关森澄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只因为，上一世自己的人生里，没有他。偶尔午夜梦回，她一次次在黑暗里怀疑世界的真假时，就会打给他，听着他那句姐姐，才能略略安心。
但她的心，还是落不到实处，她害怕他的年轻，也害怕看着他一步步走向他辉煌的未来。她总在想，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她，去过他应有的人生。
她也开始努力，去考试，去创业。她只想证明，生命里还有太多不一样的东西，不是只有他能证明。
这些微末的，不值一提的恐惧，在此刻土崩瓦解。因为这个世界上，他和自己一样，就算在梦里，她也不再孤独。
她看着他，体内苏醒的灵魂伤痕累累，她颤抖着，终于落下泪来。
关森澄抱紧了这个嚎啕大哭的女人，他的小姐姐，第一次展露了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绪。
哭到累了，林白接过关森澄递过来的纸巾，擦干净眼泪。
“鼻涕也擦一擦。”关森澄继续殷勤递纸。
“……”林白一个眼刀扫过，只感觉眼皮肿胀，似有千斤之重。
“姐姐，能站起来一会儿吗？”关森澄一脸痛苦模样，“腿好像被坐麻了……”
“……”自己哭了很久吗？林白看了看窗外，雪已不像刚刚下得那么密，天地又露出了一点本来的面貌。
关森澄活动了一下腿脚，又将双臂展开，露出怀抱。“姐姐可以了，可以来抱了。”
林白看着他，明明是少年的外表，可他的内里，和自己一样，住着一个中年灵魂。“你怎么会……过来的。”
“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关森澄想了想，“大概是……猝死？”
“疲劳过度吗？”林白知道内卷的可怕，上一世新闻报道里因太过疲劳猝死的人不胜枚举。
“可能不是，应该是陆婉晴下的手。”
林白皱眉，“你和她不是美好的校园恋，生生世世的命定爱人吗？”
“营销号的话你也敢信？我和她之间不过是空有一个夫妻名分罢了。”
“她……”林白忽然想起上一世汪睿带来炫耀的，那个十几岁的男孩，“是为了孩子？或者说，为了汪睿？”
“都有吧，但我觉得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当时汪氏基本已是强弩之末，爆出了很多坏账，为了给汪氏止血，她找过我，但我不同意。”
林白沉默了一瞬，林家用骨血造起的汪氏，最终还是走到了那一天。
“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突然离世的对吧，你怀疑的是谁？”
“汪睿。”林白恨得咬牙。
“是他也不是他。”关森澄想着前世的那些调查报告，“他最多算个被教唆的执行从犯，主谋是陆婉晴。”
林白惊愕，她一直以为的，与她毫不相干的情敌，竟然才是幕后真凶。
“你回A市以后，汪睿的经营短板一点点的暴露出来，他很缺资金，所以，他以你父亲的名义，弄了个P2P，可惜没玩过两轮，就因为动了别人的蛋糕被按熄了。当时汪氏的漏洞刚刚填上些许，如果再爆雷，即刻就会倒下。”
林白点头，这些她都知道。
“用你父亲名义借钱的事情，就是陆婉晴提出来的。出事以后，汪睿给你父亲打了个电话，要他‘体面’的把事情扛下来，再‘体面’的认下所有的罪责。这个‘体面’，就是快点离世，不拖累你们母女。然后，他把一种药给了你父亲。”
后面已经不用再听了，上一世父亲因心梗骤然离世，她哭着对医生说父亲明明身体健康没有病史。
林白恨到颤抖，“你是不是也是被这种药给……”
关森澄点头，把林白抱紧。
“姐姐，女人都好可怕，你要保护我……”
“为什么？她对你的迷恋不像假的，怎么舍得……对你？”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猜与金钱名利相比，她还会不会迷恋我？”
“我以为她会的……毕竟她提到你的样子，像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不要提她虚伪的感情，我恶心。”关森澄抚了抚林白颊边的碎发，印上一个虔诚的吻。“已经很晚了，我喝了酒觉得有点晕，要么我们先就寝，前世的那些恩怨，我们睡醒了再一点一点慢慢说。”
林白看他扶着额头似有酒意，便嗯了一声，起身想去拿另外一个房间的房卡，却被关森澄一把抱住，“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礼物，想要的是姐姐，姐姐陪我睡吧。”
脑海里不自觉的划过无数有姓名没姓名的美女脸，她迟疑了。“呃……我可以拒绝的吧？”
之前不知情也就罢了，偶尔把他当个臭弟弟一样对待，现在知道眼前的关总早已阅尽千帆，她再矜持一点，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关森澄叹口气，“就知道姐姐会这样，嫌弃我。”
？？？
“姐姐嫌弃我的过去，以为我是花心浪子对不对？”
从上一世大报小报，各大平台的热搜来看，关总对自己的形象认知十分准确。林白不知道如何否认，只能沉默。
“姐姐，”关森澄环住林白的腰，一点点把她往卫生间带，“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吗？你先洗个澡，洗好了，我再接着告诉你。”
深夜的疲惫削弱了林白的意志力，听着他在耳边的细碎述说，如同催眠，林白听话的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关森澄靠在沙发上，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另一张房卡，这么晚了再去前台要求刷卡终究麻烦，她终于放弃了，替关森澄盖好被子，再爬上床，沉沉睡去。
原本在沙发上沉睡的关森澄睁开了眼睛，他轻笑的走到床边，在林白的发间印下一个吻，“姐姐，谢谢你，做我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