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到十一月，A市已落了入冬前的第一场雪。
天气一冷，林白就很少去新城了。房产门面早已雇好了人手看店，再则明年才是房产爆发年，目前她大可不必将精力集中在此。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家里准备考研，或者去逛逛街，汲取一点设计灵感。
关森澄倒是越来越忙，经常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听父亲说，森氏的情况好得不得了，业务大把大把的接，以后他退休了，靠着森氏的分红，林家也不会过得太差。
“过两天咱们去趟医院，我找了个关系，是最好的权威医生，你再去看看，咱们找找有没有什么治疗办法。”
“我自己去吧，再问问关森澄有没有空一起去。”
“……”林父的心百转千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也好，如果这件事小关接受不了……他们早点分开也好。
林白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的身体情况关森澄都知道，只是跟权威专家谈谈，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孩子她是一定要的，这是她两世的执念。
“我这个身体状况，要孩子可能不会太容易，你今天一起去听一听，如果觉得太难……呃……你还有很多机会。”林白对关森澄说这些话时，神情平静。
“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对我而言，孩子有也可以，没有也行。更重要的人，其实是你。”
林白目光微闪，这句话她曾听过，也信过。
最后却……万劫不复。
她想起上一世的关总，似乎是没有孩子的。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人到中年还没有孩子，是因为什么？明明，你是想要孩子的。”
关森澄当然知道林白想问的是什么。
上一世他不想要任何一种亲密关系，亲子关系这种，尤甚。
“我的母亲，是为了钱跟了我父亲，她说她不要名分，只需要给她很多钱就好。他们没结婚，在一起一年后，我父亲就遭遇了意外，当时她肚子里却有了我。”
“她试过很多办法，都没有打掉我。”关森澄笑，“她生下我后本想丢掉，可惜没机会。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只好养大了我。”
林白听着他说着她从不知晓的过去，感觉到有些心痛。
“她很少亲近我，我一会走路，她就再也没有抱过我一次。幼儿园一毕业，我就进了寄宿学校。除非周末，她是绝不会出现的，哪怕……我生病了……”
关森澄说着，表情里没有半点痛苦，数十年，足以他释怀。
何况这一世，他已懂得了母亲的仁至义尽。
“为什么？她……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不，她爱。上一世她和那个她爱的男人结婚后，四十多岁高龄生下了一个女儿，宠得那女孩无法无天，许多年后，他替那个妹妹收拾过好几个烂摊子。
“她只是不爱父亲，所以也不爱我而已。”
林白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二十一岁前没有直面过任何人间疾苦，如果此时的她还是上一世年轻的她，一定无法理解关森澄母亲的做法。
但上一世的后二十多年，她见识过太多人心的幽微阴暗，亲情淡漠相较那些而言，真的不算人间大恶。
她伸出手，和他十指交握。
“你是不是怕……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孩子才好？”
关森澄微笑，摇头。
他带孩子是一把好手，上一世幼年的关莹就是黏着他长大的。
所以关莹是他唯一承认的亲人，最后连老宅都送给关莹做了婚房。
“姐姐，我说过了，如果是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非常疼爱他，因为这是我期待的孩子。至于你说的生育难度，在我这都不是问题，国外生殖技术非常成熟，你想要几个都行。”
林白看着关森澄坚定的侧脸，有种莫名的感觉——眼前这个男生，不管何时何地，见识和心智都远超十八岁。
她想起自己的境遇，心下忽然生出淡淡的怀疑。
他真的只有十八岁吗？
***
陆婉晴最终和那几个小姐妹彻底闹翻，从前前呼后拥的校花，现在形单影只，显得分外可怜。
以前不敢往前凑的普通男生们，也突然有了胆子，和她说话的态度都少了许多小心翼翼。
陆婉晴知道自己这几年努力营造的形象，已粉碎殆尽。
她沉默，不给任何人笑脸。
只有汪睿会跟她打电话。
那日和陆婉晴聊了几句后，汪睿好像找回大学时的感觉。他开始压制内心的欲望，整个人变得阳光了一点。
他给陆婉晴打电话，说一些以前大学时的趣事，说到兴奋时，他们都有种重回高光时刻的错觉。渐渐的，通话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拉越长，他们成了彼此唯一的朋友和慰藉。
陆婉晴自然的问起了林白，汪睿便说了林白的许多事，包括他们曾经有过机会走进婚姻。
“那时候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不甘心和她定下来，如果你当时答应了，我绝不会和她在一起。”
陆婉晴默默听着汪睿的表白，内心毫无波澜。她其实还是瞧不起汪睿，但她太孤独了，她不想连这个唯一可以说话的人也失去。
不回应，就只能转开话题。
“学长还是想想以后吧！你的实习报告拿到没有？”
“快了。等实习报告一到手我就辞职，赚钱还你。我的顶头上司又换了人，这个人比上一个能力还要差，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想的，如果我是老板，第一个就开除他……”
每每听到汪睿讲述自己在工作中的不如意，陆婉晴就要强忍下挂电话的冲动。
她也打过各种零工，汪睿说的那些不公待遇，她从来没遇到过。
所以这只能是汪睿自己的问题。
他的人生已经向失败的那头滑去，那自己呢？也要这样毫无挣扎的接受一切吗？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只有回不去的故乡，和拖后腿的母亲。
她的人生不能失败，她还要寻找机会，哪怕赌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