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鸣国,寒水鸣,深冬。
站在城门旁的卫兵握着青白色的小旗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庞大的马车队伍缓缓行驶在通向寒水鸣大门的石桥上,石桥下方是宽阔的护城河。时临隆冬,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实的冰,几个戴着蓝羊毛绒帽的孩子在冰上欢快地滑来滑去。一个男孩跌了一跤,委屈的瘪嘴,抬头想要告诉同伴什么,正张嘴时,男孩突然惊异地叫起来:“你们看!好大的马车!”
“是黑色的啊!”
“比咱们陛下的马车还要大!”
“中间那辆白色的好大好漂亮!”
“真威风啊……”
浩大的马车队缓缓行驶在石桥上,钉了铁块的马蹄踏着柔软鲜艳的红色羊毛长毯,车队之间的紫色旗幡慢慢滚动着。
卫兵看向镶嵌在青白色细纹石护栏中的玻璃灯罩,平日青黄色的脂烛换成了与地毯同色的红艳,纹丝不动地晕着红光。
他看向那些黑纹紫旗,旗面上金线绣成的巨大冰樱花图腾看起来并不柔美,反而显得十分妖冶。所有的紫色旗幡中,几面白色的尤为显眼,上面用黑线与金线相交绣着图腾,下面还有用银丝勾勒出的更加精致繁杂的另一种图案,风一吹,那奇异的图案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滚动起来。
守卫咽了口唾沫——他原先以为会是火红的旗幡——至少那辆银白色马车就该是红色的。太冲突了,扑面而来的铁甲与冰冷气息和柔软的红色装饰太冲突了。
车队越来越近,于是守卫迅速举起青白旗,厚重的铁木城门沿着链条缓缓放下来,他一路小跑迎上车队,挺直身子大声道:“皇城内不许乘车骑马,请来宾步行而入!皇城内不许乘车骑马,请来宾步行而入!”
领头的四个骑兵冷眼扫过卫兵,相互眼神交汇了一阵,丝毫没有下马下车的意思。
卫兵红着脸,又不甘心让开。
对方威压气息很足,高头大马,铁甲冷面,加上象征帝国的黑纹紫幡大旗,这些人有足够傲慢的资本。大型车队停在小国城门前,局促的恰到好处。
场面一下子僵持了下来,守卫知道他们不会下车下马,可是这里目前还是寒水鸣,是申鸣国的皇都。他咬着牙齿,一字一顿:“申鸣国皇城内不许乘车骑马,还请来宾见谅,步行而入!
这时,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缓慢地从队伍中走上前来,队伍自动为它分开了一条过道。银甲红马上坐着一个穿藏青色天鹅绒便袍的英俊男人。男人在守卫面前停住马,没有下来。
他的表情很温和,像是冬天教堂里的神父一样。
“真是尽责。”男人温和地笑笑,轻轻整理了下暗紫色貂毛披风的带子,“我是薇薇安·米都尔公主殿下的管侍罗尔·卡内亚,传公主殿下的口谕,若传谕完成时而贵国依旧不放行,那么我等将取消全部访申计划,返回原罗,并如实禀报米都尔陛下。”罗尔用纯黑的瞳仁一动不动地盯着守卫,没有波涛汹涌的命令,只有平静的威压,像是普通聊天一样,很有耐心地等他回答。
一介守卫,怎么可能会做的了这种主?守卫紧紧咬着牙齿,手心微微出汗,青白色的小旗子颤抖了一下。他沉默地站着,不回答也不抬头。
罗尔眯了一下眼睛,右手突然朝后拽紧缰绳,红马立刻嘶鸣着转身。
“公主殿下有令,全体回国。”
骑兵们立刻跟着掉头,马匹喷着白气,不停调整身子朝原路转去。
守卫咬牙切齿地盯着那辆银白色马车,终于大吼:“请……请各位留步!”
银甲红马上的男人眉毛一挑,温和地笑:“你在说什么?公主殿下可能听不见啊。原罗的守卫都是跪在地上对公主说话的。”
守卫慢慢弯下腰,屈辱地将膝盖贴在冰冷的地面上,闭上眼睛,终于开口:“还请……薇薇安公主殿下恕罪,请罗尔大人恕罪……我们这就放行,请。”
说罢,他跪在一旁,等待浩大的队伍全部进城。没人下马。
高大的黑色阴影从守卫的眼前掠过,映在冰冷昏暗的青白石板上。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音乐的盛大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