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山本来是没打算去看望王猛一家的。
他在准备离开洪山镇政府的时候,看到车边站着一个人,正巴巴地望着政府里面,正是王猛。
小皮匠王猛看到他出来,赶紧迎上来,非要请许一山去他家坐坐。
许一山想推辞,无奈看到王猛眼里流露出来的渴盼眼神,心里一动,便答应了他。
王猛听到许一山答应跟他回家,喜得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一样。
他不肯上许一山的车,而是一溜小跑在前面引路,不时高声喊叫让路人回避许一山的车。
王猛此举,惹得街上的人侧目。很快,洪山镇就都知道许一山来了,许一山要去他王猛家看望他家人了。
许一山心里明白,王猛这是故意这样做的。他要让街坊邻居都知道,他背后有许一山撑腰。
许一山是谁?原洪山镇副镇长,现在是县里的大干部,局长。
家里有一门这样的亲戚,王猛的脸上是很有光彩的啊。
在洪山镇上,王猛一家也算得上有半部传奇史的人家。
谁都看不出来,一辈子风里雨里守在街头的老皮匠会积缵下来一笔不少的钱。在洪山镇鼓励居民买地建房的时候,别人还在观望,老皮匠第一个率先拿出钱来,在洪山镇的黄金地段买下了一块地皮。
等到别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地皮的价格已经翻了一番。
老皮匠将自己买下的地皮卖了一半给别人,买地的钱,不但盖起了现在他名下的一栋五层楼房。余下的钱,恰好是他当初买地的全部费用。
也就是说,老皮匠没花一分钱,不但在洪山镇黄金地段拥有地皮,还拥有了了住房和铺位。
很多人不得不惊叹老皮匠的精明,这个看似默默无闻,专与臭鞋烂靴打交道的皮匠,居然是个投资高手。
当然,说老皮匠是投资高手,确实言过其实了。但现实情况是,很多比老皮匠精明的人,却败在他面前。
没有几个人知道老皮匠的心理。其实老皮匠买地,完全是迫不得已。
老皮匠一生都在洪山镇修补鞋和其他零碎用品。过年的时候会在修鞋摊子边架起一个爆米花的罐子。
老皮匠爆米花的爆炸声,一度成为提醒洪山镇居民要过年的标志。
过去,老皮匠在洪山镇是没有房子的。他是一个外来户,靠租借别人屋边一块小地方,撑起一块油布,支下他的补鞋摊子。
老皮匠生了一个儿子。这儿子从生下来就与别的孩子不同。十岁的时候,还没人家五岁的孩子高。后来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儿子得了先天性的侏儒症。
儿子的病,让老皮匠下定决心要在洪山镇找一个立足之地。恰好那年洪山镇要扩容,镇里出了一个政策,出让土地给居民建自建房。
洪山镇毕竟是一个镇。国人通常有一个往上走的心理。比如,住在乡下的人,一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在镇街上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而镇上的居民,又希望能去县城发展。
县城的人们,都愿意去市里有一个立足之地。
住在市里的人,心里想着去省城生活。
至于省城的男女,人生目标就是在燕京拥有一个新的生活环境。
洪山镇的政策出台后,全镇居然没有一个人有兴趣。在大家看来,洪山镇要求买地人支付一笔巨大的土地出让金,这让镇民很不舒服。与其花这么多钱在乡下镇子买块地,不如去县城买套现成的房屋更划算。
就在所有人都观望徘徊的时候,老皮匠出了手。
而且老皮匠出手很阔绰,一下就买了六百多平方的土地,刚好一亩。
老皮匠买地过后没多久,洪山镇掀起了一股买地热潮。
可是土地的供应是有限的,等人们蜂拥而至去镇政府买地的时候,发现镇里准备出让的土地早就被人瓜分完毕。
这就应了老皮匠后来说过的一句话,“咬卵要咬前面,咬后面生毛。”
老皮匠儿子王猛娶了一个天生丽质的美人阿丽,让他们一家达到了人生巅峰。
但是,老皮匠一家受街坊邻居的欺侮却是不争的事实。
或许是别人眼红、嫉妒,老皮匠即便成为了人生赢家,儿子王猛常常被人奚落,儿媳阿丽常常被人调戏,他能做的就是忍气吞声。
因为他心里很明白,与任何一家人发生矛盾,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许一山将车停在王猛家门口时,老皮匠一家都赶出来迎接他。
阿丽回归后,老皮匠一家似乎迎来了新的春天。
从阿丽满脸洋溢着的幸福表情看,许一山就明白她现在过得比往常要好很多。
老皮匠不敢与许一山对视,一直飘忽着眼神,客气地将许一山请进家里。
一楼二楼都租给了别人,每月光租金就有两万多的收入。老皮匠的修鞋摊子依旧还在,不过业务已经从修鞋拓展到了其他方面。
王猛激动得涨红了脸,大呼小叫着请许一山上楼。
王猛的举动,惹得街坊邻居都往他家这边看。这愈发激起了王猛的兴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好烟,客气地给邻居们敬烟。
王猛道:“许领导是我家儿子干爹。他今天来看干儿子的。”
许一山听到这话,心里不觉一跳,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王猛儿子的干爹了?
老皮匠没跟着上楼去,他借口要守摊,在将许一山送到楼梯口后,悄悄退开了。
王猛家的客厅里,居然设了一个神龛。神龛上摆着三牲祭品,显然是有准备的。
王猛还在楼下与街坊邻居吹牛,说得唾沫横飞。
阿丽引着许一山上楼,婀娜的身材摇摆生辉,让跟在她身后的许一山不好意思去看她浑圆的屁股在眼前晃动。
“你今天给死矮子脸上增了大光了。”阿丽站在客厅里,抿着嘴巴笑。
许一山道:“什么意思?”
“你是领导啊。”阿丽压低声道:“矮子一家在街上老是被人欺侮,你要成了他的亲戚,谁还敢欺侮他啊。”
许一山心里一动,想起刚才听到王猛在楼下与街坊邻居说的话,狐疑地问:“王猛这是要搞什么?”
“我儿子认你做干爹啊。”阿丽笑嘻嘻道:“许干部,你不会看不起我们拒绝吧?”
许一山一愣,顿时慌乱起来。
“你就答应他吧。”阿丽劝慰他道:“你告诉你,上个星期,我儿子已经认了白玉姐做干妈了。”
“白玉?”许一山愈发惊异了,“她回来洪山镇了?”
阿丽浅浅一笑道:“白玉洁每个星期都要回来啊,她要看望自己女儿。她家公婆不愿意跟她去县城住,一直住在镇上啊。”
许一山哦了一声,嘀咕道:“认我做干爹,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