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有些疑惑，蹑手蹑脚起了床，拉开门一看，沙发上竟然没人。
这大半夜的，他能去哪？
刚刚听到那声音，好像是从屋外传过来的，姜雪靠着门口的小窗户望了出去。
卫东明果然坐在屋檐下，手里捏着一支点燃的烟，忽明忽暗的，那背影看起来竟有点落寞。
是因为他睡沙发不舒服，然后失眠了吗？
姜雪突然有点内疚，毕竟如今的自己是寄人篱下，还让人家睡沙发，刚想开门出去叫卫东明去睡床，这时，听到隔壁的房间门也开了。
邱刚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搬了跟凳子挨着卫东明坐下，卫东明递了根烟过去，还帮他也点上了。
“怎么，老邱，你也失眠了？”
两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话，只见邱刚叹了一口气。
“哎，别提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还不是屋里那婆娘，又在那嫌弃我呢，说我这些年没出息，让我趁着这次的立功，多到军部首长那去表现表现，指不定还能有机会提起来。”
卫东明原本脑子还在自己的世界，听邱刚这样一说，立马就附和了一句。
“嫂子说得没错啊，你说你这人，论能力和人品，样样都没得说，就一点，从来不敢表现自己，错过了多少机会，我要是嫂子，我也得批评你。”
邱刚依然唉声叹气。
“实话给你说吧，我现在有点想转业，到地方去，进个工厂啥的也行，你说叶梅在这里也没个工作，连附属厂的临时工我也没能给她安排一个，她如今满门心思就是想赚钱，这还不是因为我这当男人的没用，不然怎么能让一个婆姨天天为生存操心。”
“你说这要转业进了城，工作机会应该能多一些。”
卫东明一听，这邱刚嘴里说的是叶梅，可姜雪不也一样吗？
他若有所思。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这样，最近我就去军部找找后勤部的同志，打报告上去，务必把我们两家的家属工作问题给解决了，不管是去肉联厂还是食品厂，再或者机械厂，总之，至少得有一份工作，不能成天让她们走街串户去卖衣服啊。”
一想到姜雪抛头露面卖衣服，又和肖麟成了朋友，卫东明心头又开始堵得慌，都不知道自己在吃哪门子的飞醋。
姜雪在屋子里听到这句话，撇嘴，她才不稀罕一份工作呢。
卖衣服做小生意多自由自在，赚的钱还更多，她就等着本钱能更多一点的时候，拿着韩慧给的地址，到省城去进货，到时候找几个会缝纫的嫂子，开个家庭作坊的制衣厂，做自己设计出来的衣服。
不过她也没跑出去反驳卫东明，反正他也就随口一说，叶梅也说了，进厂当临时工都不容易，八字还没一撇呢。
邱刚听卫东明这样一说，显然心动了，他狠狠吸了一口烟。
“这敢情好，我回去就给婆姨说说。不过东明，你这次立的二等功，首长亲自嘉奖，我有预感，你可能又要高升了，提前恭喜你一下。”
卫东明讪笑，这对他来说不重要，而且他也不在意。
“这升不升的无所谓，我倒是觉得咱们营挺好的，一辈子待在这里我也愿意。”
说到这里，卫东明有些伤感，拍了拍邱刚的肩膀。
“你是知道的，咱们这个立功，那就是拿命换回来的啊，你说当初那一刀，如果我不是用腿去挡了一下，很可能就直接落在了心脏上。”
邱刚一个大男人，声音也有点哽咽了。
“至少我们顺利完成任务了，人质也救下来了，而且完成得相当漂亮。”
邱刚一下还笑了，笑话卫东明。
“你知道你受伤后昏迷了一阵，在那说胡话，你说的什么吗，你说这月津贴应该发下来了，让我帮你发封电报到营部，然后让营里派人把钱和粮票送家里来，你怕姜雪在家饿死了，结果人家比你想象的厉害多啦，那时候已经赚了不老少钱了。”
姜雪听得心脏也跟着抽痛了一下，这卫东明果然有情有义，是个有担当的人呢。
卫东明被邱刚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当时的脑子肯定是抽了，才会说这样的话。
肯定还是害怕姜雪在大院里惹祸。
他连忙转移话题。
“有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就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件事，你说这群孩子明明知道那油烫人，都害怕得不行，若在平时肯定离得远远的，为什么他们非得往姜雪身边蹭？”
邱刚的神色一凌，直接皱起了眉头。
“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蹊跷，确实有点不对劲，你说孩子嘴馋，守着灶台可以理解，可这油条都炸好了，他们就算要跟，也应该跟着油条转，怎么就去撞那盆热油，你说好几个孩子都被烫了起水泡，确实也让家长心疼。”
邱刚说着，又开始取笑了一下卫东明。
“你说你大半夜的失眠，就为了你媳妇这事啊？至于嘛，听说受伤那姑娘挺好说话，也没说啥。”
卫东明把烟头丢地上，然后用脚踩灭了，他声音听起来低哑暗沉，但一字一顿，非常有力量。
“这件事你别给你家媳妇说，不想让姜雪知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我私底下来调查，我就不信了，从那帮混小子嘴里撬不出几句真话，如果真是有人有意为之，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姜雪心头突然有了一种暖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很舒服。
就是那种什么风雨本来都是自己一个人面对，却突然有人给你撑了一把伞时的感动，再也不是一个人孤立无援了。
有种被人保护着的安全感。
她突然就想放手让卫东明来查这件事了，自己安心等结果就好。
她听到卫东明站起来的声音，看样子像是要回屋，连忙也往卧室冲，没想这时邱刚又把他叫住了。
“对了，弟妹给肖麟做的那套衣服真是不错，改天让她也给我做一身啊，这不过两天元旦晚会那龙团长邀请大伙都去吗，到时候我带叶梅也过去凑凑热闹，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呢。”
说起这事卫东明就来气，几乎脱口而出。
“你就别想了，我都没有，你还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