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包曲和齐天恒回来了。
包曲道:“大小姐,建善寺被一群护卫给包围了,这群护卫足有二三十人,会点拳脚功夫,身上也有武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普通百姓也聚集在他们身边。”
“至于寺庙里的僧侣都被他们关起来了,我们找到了郡主的贴身侍女。但她说一个时辰前,郡主被那群护卫带走了。”
温迎急声问:“带走了?带去哪了?”
齐天恒道:“听侍女的意思,应该是这些人将郡主押到钱济博的营帐里去了。他们想以郡主为谈判筹码,让钱济博收他们为营下大将。”
温迎狠狠地皱起眉,段逍也神色难看。
他们来河东其中一个目的就是锦安的安危。
若锦安卷入叛军中,她就有危险了。
温迎道:“钱济博的营帐我们进不了,就算凭借乐姑娘的身手能闯进去,也没办法全身而退还能将人带出来。”
钱济博有五万兵马,他们这几个人再狂妄,还对付不了一支装备齐全的军队。
温迎拧起眉,思索着什么,忽然她眼角余光注意到一旁,坐在马车上无所事事晃着腿的云然,忽然脑中一道亮光闪过。
“云然不是会易容术么,既然我们偷偷进去不了,那我们就光明正大地进去。”
*
锦安被两个男子押着,很快到了钱济博驻扎在浦平城外三公里处的军营。
他们刚一踏进去,哨楼上的守卫纷纷将弓箭对准了他们。
押着锦安的两个男子,忙双手举起道:“各位军爷,我们是来求见钱指挥使的。”
营地守卫走了过来,冷声道:“指挥使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我看你们像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我们可不是细作,我们是来给钱指挥使送一个大礼的。”男子将锦安往前一推,“劳烦军爷跟指挥使通报一声,我们抓到了一位郡主。”
“这可是京城长公主殿下唯一的女儿,大燕皇帝最疼爱的侄女。”
守卫狐疑地上下看了看锦安,对身后另两个守卫说:“你们看好他们,我去给指挥使禀报。”
说完他转身进了营地里,锦安抬眸仔细地看向四周。
没一会儿那个守卫就回来了,道:“指挥使让你们进去。”
进去前他们身上的武器都被卸了。
锦安目光往周围看去,发现营地里三五步就有守卫站岗。营地范围很大,他们走了半刻钟,才走到主营帐前。
侍卫进去通报后,锦安才被推着进了主帐。
一被推进去,就有几道目光落在她脸上。
其中有一道格外的明显,锦安抬起头看到了崔临。她撇开头,当没看到。
“这不是崔大公子的相好?”钱济博惊讶地看着锦安。
崔临皱着眉,看着锦安没说话。
“钱指挥使,这位是大燕昭阳长公主唯一的女儿,锦安郡主。”押送她过来的男子谄媚笑道,“抓了她,指挥使攻打浦平便有了一分保障。”
钱济博坐直了腰,目光凌厉地盯着锦安。“你真的是昭阳长公主的女儿?”
若是其他普通郡主,那也没什么用。
但昭阳长公主身份贵重,是先皇还有如今燕惠帝的长姐,两任皇帝都对她敬重有加。
那她唯一的女儿,作用可就大了。
“是不是问问崔大公子不就知道了。”主座上的男子忽然开口。
锦安这时的目光完全落在此人身上,这人的眉眼竟与陈最有三四分相像。特别是在他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这种相像达到了五六分。
锦安心中震动,对男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而且这人还坐在主座上,连钱济博都屈居他下方。
锦安想起上次崔临跟她说过,他们找到了前太子遗留的血脉。
可前太子遗留的血脉为何会和陈最这么相像?
“我记得上次崔大公子说,这女子是从京中一路追着你来到河东的,还对你死心塌地。”钱济博眯起眼,眼神犀利,“我本以为是个普通女子,便想着成人之美,没想到却是个郡主。”
“崔大公子着急将人送走,是怕我们将郡主吃了不成?”
崔临沉默着没出声。
主座上的男子走了下来,走到锦安面前,他忽然伸手抬起了锦安的下巴。
锦安不适地皱起了眉。
男子道:“说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姑姑呢。”
锦安眸子微睁,神色惊诧。“你到底是谁?”
“我名燕,叫十渊。”男子勾起唇,“这个名字你不熟悉没关系,那我再说一个,我父亲是前太子燕彻。现在熟悉了吗?”
锦安瞳孔微颤,眼底难掩震惊。
“哼。”燕十渊冷哼一声,甩开手,“你们坐在京城高位上,享着荣华富贵,可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没关系,如今我回来了,我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燕十渊一甩衣袍,坐回主座上。他忽地笑了起来,眼神阴鸷森冷。
“崔大公子说怎么处置锦安郡主好呢?”
崔临抿直了唇角:“一介女子而已,对殿下的大计起不到任何作用。”
“看来崔大公子很念旧情啊。”燕十渊笑的很阴冷,“不然也不会将人放走了,还骗钱指挥使说只是普通女子。本殿下以为崔大人一心为大局呢,看来私心不小啊,崔家其他人也是如此吗?”
旁边的崔父脸色一下子变了,急声道:“殿下,我们崔家始终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哦?那崔临不是你们崔家人?”
崔父看向崔临,神色复杂。
他忽然抬手,一巴掌扇在崔临脸上。
“崔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还记得你姓什么吗?”
“啪”地一声响,让锦安眼睫都抖了抖。
她看向崔临,崔临的半边脸很快就红肿了起来。
锦安眼底复杂难辨,但也只有一瞬,她便开口道:“崔临你我不过是露水情缘,我之前骗了你,就是为了让你将我放了。”
“呸,本郡主才看不上你这个呆板迂腐的书生,况且你如今还和叛军搅合在一起,你就等着陛下来砍了你的脑袋吧。”
锦安面露鄙夷,神色不屑。
“还有你,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还敢说是燕彻表哥的血脉。”锦安目光转向燕十渊,讥笑道,“我看你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就你们这点人,还想打到京城,痴心妄想。”
燕十渊脸色骤冷,忽然将手上的杯子朝锦安砸了过来。
锦安闪身想躲,被身后的侍卫一脚踹在膝盖弯上,她整个人栽到地上,杯子也砸到了她的额头上。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头晕目眩,站都站不起来。
燕十渊怒声道:“你落到我手里了,还敢口出狂言。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扒了你的衣服,让所有人都看看大燕郡主的身体。”
忽然他语气又恶劣起来:“对了你们说,要是浦平城的那帮人看到他们的郡主殿下,在阵前受辱,会不会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呢?”
“殿下。”崔临忽然站了起来。
燕十渊阴森森地问:“崔临,本殿下没要你脑袋是看在你姓崔的份上,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崔临道:“殿下,大燕的郡主应该有更大的作用。”
崔临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明日一早,殿下要攻打浦平,不如将锦安郡主绑在阵前。京中派来的援军乃是一个小小的兵马司指挥使,见到锦安郡主,他必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久攻浦平却攻不下来,不如以锦安郡主为突破口,逼迫浦平开城门。”
燕十渊眯起了眼:“崔大公子这话是真心话?”
崔临跪了下来,道:“崔临姓崔,而崔家与殿下早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殿下荣登大宝,我们崔家百年声誉才能保住。”
“好。”燕十渊一拍掌,“明日一早便攻上浦平,若浦平不开城门……”
他望向锦安,眼中尽是杀意。
崔临从主营帐出来后,命人将锦安郡主押到营地的牢营里,务必看好人了。
锦安头昏脑胀,隐隐约约听到了崔临的声音。
但等她清醒过来,她已经在牢营里了,门前还有两个守卫看着。
锦安抿了抿唇,额头上的伤口流下的血迹,凝固在她眼角边,又干又腥。
她不适地动了动手腕,但绑缚的绳子太紧了,两只手腕都被别的生疼。
在这种情境下,她逃又逃不掉,只能不作他想。
到了第二日,天刚灰蒙蒙亮,锦安就被人拖了出去。
晨日的冷风萧索,混着风沙,刮在人脸上生疼。
直到她被拖到阵前,一把寒光熠熠的刀架在她脖子上,她才清醒了些。
锦安侧头看向拿着刀的崔临,她这时候忍不住开口:“崔大人昨晚没睡好吗?眼下怎么是青黑色的?”
狂风吹乱了一向雅正从容的崔公子的头发,他淡淡地看过来,道:“多谢郡主关心,不过郡主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今日浦平城若不愿开城门、郡主可就得想想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了。”
“会有什么下场?”锦安故意问。
崔临深深地看着她,眉眼平静。
但没等崔临开口,旁边就插入另外一道声音了。“姑姑还是不要有好奇心,一个被囚的女囚犯,能有什么下场。我们很多士兵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呢,姑姑还是祈祷自己郡主的身份有点作用吧。”
燕十渊语气恶劣,目光从锦安的脖子往下扫去。
锦安皱眉,难掩恶心的神色。
崔临脸色虚白,似乎是昨夜受了寒。
他闷咳了两声,站到锦安身前,将锦安往前推了一把,冷声催促:“郡主走吧。”
被挡住视线的燕十渊,不悦地看了一眼崔临,但也没多说什么。
崔临押着锦安走到了阵前,钱济博回头扫了一眼他们,随后收回视线望向浦平城高耸的城门。
他扬声道:“李辰泉你看看这是谁?你们大燕的锦安郡主如今在我们手中。”
浦平城城墙墙垛后,站着几个人影。
浦平城的城门守城参将康卓,着急地问:“李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锦安郡主在他们手里,若郡主有什么差池,陛下那里我们交不了差啊。”
李辰泉皱着眉,望着城下五万大军压境的黑沉沉画面,一直没有出声。
钱济博又高喊:“看来你们一点都不在乎锦安郡主的这条命了,今日你们若是不开城门,那我就拿锦安郡主血祭。”
说着钱济博忽然从崔临手中拽过锦安,他一手扯住锦安的头发,一手将刀贴上锦安的脖子,目光凌厉地看向城门的方向。
但凡那边有一点迟疑,这刀就能砍下去了。
崔临眉心一跳,下意识想伸手阻止,但极力忍了下去。
李辰泉眼眸深沉地看着底下的场景,随后目光望向更远方。
康卓着急催促:“李将军……”
李辰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康卓将剩下的话都吞了下去。
“一个郡主而已,难道要我们为一个女人将整座城池都放弃吗?”
李辰泉说完,忽然吩咐:“放箭!”
城墙上的士兵立马退下,换上了准备好的弓箭手,万箭齐发直直地朝钱济博他们射去。
钱济博咒骂一句,正要解决了锦安,却被崔临一把抓住了手腕。
“钱指挥使,殿下还没发话,郡主还不能出事。”
“崔临你还敢护着她……”
钱济博的话没说完,一支箭飞射过来,他只能松开手,挥刀挡下。
而崔临一把抱住锦安,往旁边一滚,躲开了这一波箭雨。
锦安摔到地上吃了一嘴灰,回头见崔临灰头土脸脸色煞白的样子,急忙道:“崔遇之,先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
崔临爬起来,一边拽着锦安往后跑,一边解绳子。
这时刀盾兵冲上前,将盾牌齐刷刷地展开,挡住了从城门上射下来的漫天箭雨。
被士兵护在中间的燕十渊见此情形,满脸煞气。他拿起弓,搭起箭朝崔临和锦安的方向射出了一箭。
乱糟糟的战场上,崔临像是有什么预感,猛地回头。
下一刻他什么都没想,身体往锦安跟前一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