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迎临睡前喝了药,夜里睡的非常安稳,等她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她从若青口中知道,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大雨。
她忽然想到城西沟渠堵塞的事,猛地回过神来,问:“哥哥他人呢?”
“将军一早上朝去了。”朝雨一边给她扣好腰间的系带,一边道。
温迎拧眉说:“哥哥下朝回府了,跟我说一声。”
她这一等就等到快傍晚时分,陈最才风尘仆仆地回来。
温迎让人摆好晚膳,陈最先去洗漱了一番才又出来。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陈最只在外面披了一件外衫。
温迎看见他的样子,蹙起了眉。“包曲去给你家主子拿件大氅来。”
包曲愣愣地看向陈最,陈最也愣了一下。
朝雨朝包曲使了一个眼色,包曲才回过神来。
他们在北疆天寒地冻时,主子也只穿这么一件,他们好像从来没关心过主子冷不冷的事。
还是大小姐细心,不像他们这些糙汉子,哪会注意到这些。
包曲拿衣服去了,陈最坐到温迎对面,看了温迎一会儿后弯起了唇。
温迎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陈最笑着说:“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有次因为义父带我出门而没带你,你从早上就哭到晚上,最后义父送你了一只兔子。”
温迎脸色僵了僵,不自在地撇开视线:“我不记得了。”
谁要记得这种事。
而且陈最记性怎么这么好,小时候那点破事能记到现在,而且记得清清楚楚。
那岂不是陈最能拿这些话,说她一辈子吗?
温迎想到这里胸口发闷。
陈最扬着嘴角,漆黑的眸中荡着细碎的像是星空的笑意,他意有所指地说:“我记得那只兔子又圆又胖,白白的一大团窝在椅子上,你那时人小抱一会儿就嫌累了,还说它长这么胖,到了冬日肯定不会冷。”
温迎根本不想听这些,拿起筷子说:“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陈最轻笑一声,这才收回目光开始吃饭。
陈最忙这一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一桌饭菜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等吃完饭,朝雨泡了热茶,两人坐到了书房里才聊起今天的事。
今日早朝,陈最将他从城西沟渠里找到的几十箱军器禀报到了圣案前,一时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萧家二房联合王家,最近几年一直在调换军中兵器。
而此前暗中调换的这么多兵器,全被萧家二房转到永王手中了。永王如今在西南打下的城池,用的都是他们兵器库里的兵器。
燕惠帝得知后震怒,今日早朝持续了大半天,与萧家和王家有牵扯的人,全被下了刑部大牢和诏狱。
这次证据确凿,不管是萧家和王家都难逃一死。
温迎问:“那陛下对二皇子和萧贵妃怎么处置?”
陈最道:“萧贵妃的贵妃名号被夺,如今降为了答应,至于二皇子闭门思过,二皇子一党的人贬的贬,杀的杀,二皇子本人不得插手再朝堂上任何事了。”
温迎惊讶:“虽说是萧家二房犯下的罪,但对陛下来说,萧家本就是一体的。二皇子萧贵妃和萧家,也是一条船上的人。陛下就这么轻松放过二皇子了?”
温迎觉得哪里不对。
萧家犯下这么大的罪,当今圣上似乎没有严惩的意思。
陈最握着茶盏,修长的指尖摩挲着盏璧,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他淡声说:“大燕前任帝王燕平帝,就是到了晚年,才发现自己的儿子被自己杀干净了。最后一个儿子,也因为牵扯到谋逆案中,被他毫不犹豫处决了。
导致晚年他的皇位无人继承,这才传到如今我们的陛下头上。”
这事温迎知道,燕惠帝是弟袭兄位。燕平帝比燕惠帝大三十多岁。燕平帝继位期间,他穷兵黩武,残暴嗜杀,几个皇子都接二连三因为各种原因被他杀了。
最后一个被他杀的,就是前太子燕彻。
前太子死了之后,第二年燕平帝病重,奄奄一息。
这时他环顾周围发现一个能继承他皇位的儿子都没有,内阁大臣建议从宗室中挑个孩子,但燕平帝不同意。
最后他自己选择了如今的燕惠帝,当初燕惠帝还在封地上,接到圣旨后赶到京城,连燕平帝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所以如今的燕惠帝不牵连二皇子,是怕落到跟老皇帝一样,晚年皇位无人继承吗?
“那萧家其他人呢?”
温迎想起了萧琼音,陛下既然没有处置二皇子,那对萧家其他人是什么态度?
陈最道:“萧家男子一概流放,女子贬入教坊司。”
这个结果相比满门抄斩来说,已经好很多了,最起码保住了性命。
但或许对萧琼音她们来说,还不如一死。
温迎这时将她在白云寺遇到神秘男子的事,告诉了陈最。
温迎道:“这人没有显露身份,但他两次救过我,我怀疑他是爹爹暗中培养的那支暗卫中的人。”
陈最顿时皱起了眉,沉思道:“赤鹰军曾收到一份密信,信上说杜家村有两万私兵。若不是这份密信,赤鹰军也来不及赶到白云寺。”
陈最和温迎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思量。
温迎道:“既然他们消息这么灵通,说明这些年他们一直隐在京中。这次露面,与其说是为了救我,不如说是我逼他们出来的。”
前一世温迎身边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人出现过,这一世她没有困在内宅,反而高调地站在了人前。
这时候这支暗卫主动来接近她了,联想到那人说的话,温迎怀疑他们暗中一直在进行着某件事。
不过很显然,他们没准备告知温迎,也不想将她扯进来。
温迎叹了口气,可她这一世回来就是为了查出八年前的真相,无论如何她都避不开的。
陈最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了点,一会儿后道:“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八年过去了,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与其我们被动等待,不如自己掌握机会。”
即使温迎什么不做,已经有很多人将目光盯向她了。
这支暗卫必须攥在他们手中才是安全的。
温迎从书房里出来,一路忧心仲仲地回到房间里。
她坐在铜镜前,思索着刚才陈最的话时,目光忽然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笑了出来,牙齿磨的咯吱响。
若青听见了奇怪地问:“小姐怎么了?”
温迎指着镜子中的自己,问:“你看我这样子像兔子吗?”
“啊?”若青看看温迎,又看向镜子。
出门的时候,朝雨怕温迎会冷,又想着她身上有伤,便给她披了这一件白狐毛的,正好又是纯白色的斗篷。
这件斗篷又宽又大,能将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而且温迎的手臂也戴着一个毛绒绒的暖兜,这么一看下来,她整个人都裹在一片白毛毛里。
于是那张小脸就显得越发小了,身子被裹的圆墩墩的。
“噗!”朝雨和若青也想到之前饭桌上陈最说的话,都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温迎咬牙。
若青笑着笑着,忽然眼眶红了。
将军说的那样又爱哭又爱闹的小姐,她从来没见到过。
她跟着温迎的时候,温迎已经来范府有一段时间了。那时她还疑惑,怎么这么大点的小姑娘,胆子这么小 ,不爱说话又不爱笑的。
小姐不是不爱笑,只是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宠着她了。
这会儿温迎好像找回了以前的样子,生气的时候会鼓着脸颊,会跟镜子中的自己较起了劲。
若不是朝雨和若青拦着她,她这会儿能冲到陈最的屋里,再跟他吵上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