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华清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但他是真心希望她能好,故只做没看见。
他说:“每日就半个时辰,不耽误你回去用午膳。到时候看七小姐的学习进度,实在不行就在下午也空出半个时辰来----”
朝朝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小手拽得死紧,也不回话,就盯着桌角上的某处划痕一动不动。
“当然你要是能提前达到我的要求,也有相应的奖励。”
朝朝眼珠子转了转,滑向说话的人。
只见燕华清双眸含笑正望着自己,仿佛将她的小性子看穿了一样,无所遁形。
朝朝慌乱移开视线,嘴上仍不输阵地问:“是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
这还能商量着来?
朝朝睁大眼睛,全然忘了上一秒的尴尬,试探性地说:“每日一份西街巷口刘婆婆卖的糖炒栗子?”
燕华清先是一愣,随后微一点头。
“聚贤楼的樱桃酪?苏庆斋的红豆云团?”
燕华清点头。
朝朝得寸进尺。“让爹爹帮我把翠玉轩新到的红宝石头面买下来,还有还有-----”
燕华清冷冷打断道:“七小姐是不是弄错了主次,只有达到了我的标准之后才会有相应的奖励,七小姐现在提出这么多要求是不是有些不妥。”
朝朝讪笑:“先生喊我名字就好,课堂上没有什么小姐少爷,只有夫子与学生!”
燕华清对她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早已经习惯了,这就是个懒散又爱耍小性子的娇小姐。
这点跟从前的白灼灼很像。
不过她似乎比白灼灼更懒,更馋一些。
从学堂出来,朝朝又被等在外面的慧琴姑姑领着去了白夫人的院子。
她到的时候,白夫人和白家宝已经在餐桌上等着了。
“朝儿累了吧。快坐下来!”
“燕先生留你下来做什么?”白家宝不等朝朝坐下来,好奇地问。
这家伙肯定又在白夫人这里打小报告了,朝朝瞪了一眼白家宝正要卖乖一番就听白夫人不愉地开口:“第一天讲课就将朝儿留堂了,这是什么意思嘛。”
朝朝想好的话头直接噎在了嗓子眼里,卡得她想要咳嗽。
白夫人对白朝儿的偏爱如此蛮横么?
正常的长辈不是都应该先斥责一番自己的笨蛋孩子,再夸一夸先生的尽责,最后来一番勉励与畅想么。
朝朝余光瞟见白家宝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吃惊表情更加确定自己想的是正确的。
白家宝撇撇嘴,阿娘又偏心臭朝儿,这心都偏到后背心去了。他闷头吃饭,将刚刚与白朝儿修复起来的姐弟情义再次扔到了脑后。
“娘,听说燕先生原先在京城是太子詹事呢,为什么会来我们府上教书啊?”朝朝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好奇。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得罪了太子被贬出京了呗。”
“啊?”白家宝从碗里抬起头,呆愣愣地看向白夫人,嘴里的菜都忘记咀嚼了。
“那也不能只来我们家做个教书先生吧!”
白夫人鼻子里发出重重的一声哼,回:“沽名钓誉!”
傻弟弟白家宝飞快咽下口中食物说道:“娘,先生讲课很厉害的,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
“你懂什么!”白夫人说着给儿子倒了一杯茶,担心他会噎着。
白家宝挺直后背,没接白夫人的茶杯反驳道:“我怎么就不懂了,我就知道像燕先生这样有大才的人怎么着也不应该来我们家私塾讲学。我们都很喜欢听他讲课!”
“那是他欠我们家的!”白夫人的声音比白家宝的还要高,“当年要不是他见死不救,我----”
“夫人慎言!”
白夫人说到一半的话,被门外的白老爷及时打断了。白英雄撩袍进屋,对两个呆鹅一样的儿女说:“你们燕先生当年也是我资助过的学子,现在他回来故乡很想为曾经的学堂献上一份自己的力。”
末了又说:“你们先生是位好先生,你们要珍惜先生讲学的机会。”
朝朝眼前一亮,忙问:“爹,燕先生是不是教不了多长时间?”
白英雄在主位坐下来,丫鬟立马又准备了一副碗筷。
他说:“暂且不知,不过他回来寿春府也是有差事的。”其余的也不方便跟两孩子多说了。
吃完一顿不怎么愉快的午饭,朝朝和白家宝告退出来在小道上慢悠悠地散步。
“姐,你说阿娘刚刚为什么生气啊,还说先生当年什么见死不救,是什么意思啊?”
“我怎么知道!”
其实朝朝真知道。
白夫人一直将白灼灼的死归结于燕华清身上。
自己水葱一样的女儿没有任何预兆地就死在了去外院的路上,后来燕华清更是找白老爷坦白了自己可能是白灼灼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而他没有及时抢救她。
痛失骨肉的白夫人急需一个宣泄口,于是燕华清就成为了害死白灼灼的罪魁祸首了。
另一边,白英雄一边递着帕子,一边安慰着:“当年圣德堂的老大夫都说了,灼灼碰坏了脑袋,即使当时他在场也救不了灼灼。脑袋里的构造很复杂,连他也束手无策,你为何一直怨恨着华清呢。”
白夫人呜呜地哭。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情也该放下了。”白英雄叹口气,在白夫人身边坐下,“我年纪大了,这些年又冒出好些新的铺子来争夺生意,华清这个时候回来确实帮了我很大一个忙。”
白夫人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已经不复当年有冲劲的丈夫,不知何时他的两鬓已经花白。
“外面的生意怎么了?”
白英雄拍拍妇人的后背,安抚道:“外面的事情无需你担心,交给为夫就好。夫人操持家中大小事务已经够累了。尤其这些孩子更让夫人费心----”
白夫人擦干眼泪,非常受用地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老爷在外面才辛苦呢。”
“过几日可能家中的访客会比较多,还要受累夫人了。”
“谁要来?”
白英雄说到这里就有些得意起来了。
他说:“华清从京城回来本就让很多人注意了,他又直接就来了我府上。如今还在我家私塾给学生讲学,不出两日寿春府有头有脸的人也会慕名而来拜访。”
白夫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今日我归来得如此晚就是在出铺子时遇上了聚贤楼的大当家,他不知从哪里得知华清在我府上讲学,问我能不能让他儿子也来我家私塾读书。”
“聚贤楼?”
白老爷点点头,笑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还是他眼光好呀,当年资助了燕华清这样的学子,现在来报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