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宗不再是三年前任人宰割,被动等爱的瘦弱小少年了。
他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让皇帝恢复废后的名誉,就说明他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样无害。
出了冷宫的苻宗越走越快,他唤来贴身侍卫低声嘱咐了几句转身去了御花园不远处的百花楼里。
而混进人堆里的朝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披帛丢在了树上,她没有心存侥幸地自以为苻宗没有认出自己。相反,她忐忑得很,思考着万一露馅了要怎么应付苻宗。
想来想去,只有抵死不认这一条路。
不管她是盛吾月还是苻采薇,她和苻宗永远都是对立面。
所以不如不见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可偏偏自己第一次进宫就与他碰见了。
哎。
朝朝内心担忧不已,毕竟是自己曾经投喂过一年多的小弟,现在要将他列为仇人了,多少有些不忍心。
正想着事呢,不小心碰到了上茶的宫女,朝朝的袖口被茶水打湿了一片。
宫女跪地连连磕头。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带小姐去更衣吧!”
“起来吧,一点点而已,没有关系,一会儿就干了。”
宫女不敢懈怠,起身仍要给朝朝引路去更衣。
朝朝捏了捏湿哒哒的袖口,心里真烦呢,不想挪动半分。她说:“你退下吧,聒噪得很!”
宫女不敢多说,端着托盘小心退了回去。
等朝朝第二次被不长眼的宫女泼湿裙摆时,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这是跟宫女有什么仇么,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巧地弄湿了自己的衣服,还非要让自己去更衣。
如果说没有人指使的就有鬼了。
朝朝不为所动。衣料单薄,她坐着一会儿就能干。她暂时还不想跟某人见面。
宫女再次失败而走。
朝朝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周围都是大家闺秀,连太监都没几个,更别说男子了。
苻宗肯定就在附近,不然这一前一后的宫女来得也太快了吧。
朝朝起身想要去找世子夫人,走了没几步迎面又是一个端着托盘的宫女,正往自己这边过来。
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朝朝侧身站在小道一边,她堂堂王府嫡女站在路边给一个宫女让路,看她这次怎么来泼自己一身的水。
朝朝挑挑眉。可看到宫女衣襟处露在外面的黛青色时,她撇撇嘴,高兴不起来了。
苻宗学坏了。
为了防止自己再被泼一次茶水,朝朝主动唤来宫女:“我想更衣!”
小宫女低眉顺眼,“小姐随奴婢来!”
过了一条小道,拐了两个弯,小宫女停在了一座三层楼高的小楼前,躬身请道:“小姐请进。”
朝朝上前一步正要推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小太监的腰更弯了。
“盛小姐,五皇子等你多时了。”说着引着朝朝上了三楼。
小太监并没有上三楼,只在楼梯上看着朝朝往里面走时,转身退了下去。
临窗而立一少年,白色的锦袍刚还在冷宫中见过。朝朝端着世家小姐的架子,提起缓步向前。
垂眸,“臣女见过五皇子殿下。”
“抬起脸来。”清凌凌的少年音从朝朝的头顶响起。
苻宗离开了窗边,站在了朝朝面前。
她不是对自己避而不见么,他偏偏要让她看。“抬头!”
可能是朝朝本能地将苻宗当做冷宫里的阿宗,她没有过多的迟疑,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只是三年未见,少年长得竟比自己还高出了半个头。锐利的眉离他的眼睛很近,平添了几分冷漠疏离。鼻梁像流畅的山脊,还有薄唇殷红似血。
她怎么不记得阿宗的唇瓣如此薄削,一看就是薄情寡义之人。
少年下颌微抬,矜贵,高高在上之姿表现得淋漓尽致。
朝朝忽然意识到,他不再是冷宫里的阿宗,而是正得圣宠的五皇子苻宗。
能这么快就找出自己,苻宗在宫中的势力会小。
少女微微抬脸看着自己,苻宗有一瞬的恍惚,记忆里的阿姐总需要他仰视的,现在低眸就能将她尽数装里眼里,竟是别样的体验。
阿姐打量自己的同时,苻宗也看着她。
少女樱唇琼鼻,一双漂亮的杏眸里泛着涟漪水光,黑发盘成如今流行的百合髻,上面攒着一枝金簪,两朵珍珠勾勒的珠花。水青色的襦裙穿在她身上仿佛随时都在流动的绿荷水。
“不知殿下找臣女来何事?”
苻宗看着朝朝面上无懈可击的微笑,缓缓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她是阿姐,可与自己记忆里的阿姐又有些许不一样了。
苻宗勾起嘴角轻笑一声。
若说是笑好像也不准确,更多的是一种难言的趣味感。
他说:“盛小姐弄丢什么东西?”
朝朝从善如流道:“确实,臣女一时粗心,游玩间将披帛弄丢了。”
见对方迟迟不接自己的话,朝朝反问:“殿下可是看见臣女的披帛了?”
苻宗这才从自己宽大的袖袋里抽出黛青色披帛的一端。
呵,原来刚刚那个宫女露在衣襟外面的不是自己的披帛,是炸她的。
朝朝看着自己的披帛被扯出来一段之后,对方就不再有别的动作了。她不解地歪头看向苻宗。
“殿下?”
苻宗问:“盛小姐除了这披帛可还丢了什么?”
朝朝蹙眉想了想,摇头:“不曾!”
不曾。
阿姐把他弄丢了三年,现在站在他面前竟还能这么坦然地说不曾。
为什么连阿姐都要这么对他。
朝朝注意到苻宗多变的脸色,伸手快速地从他袖口夺回了自己的披帛。
“多谢殿下。”
呵,阿姐还是一如既往地能动手绝不多废话。
“那臣女告退了。”朝朝不愿多留,行了礼就想撤。
“盛小姐的闺名叫吾月?”苻宗及时开口,阻断了朝朝后退的脚步,她硬着头皮停下。
“是。”
苻宗又往朝朝身前走了两步,将两人刚刚拉开一些的距离又缩小了。
“巧了,盛小姐竟然跟我阿姐同名呢。”说完,苻宗盯着朝朝熟悉又陌生的脸,看她怎么回答。
来了,来了。
关键时刻,朝朝稳如老狗。
她故作思考了一两秒,回道:“据臣女所知,殿下的公主阿姐们好像没有叫吾月这个名字的吧。毕竟臣女的名字很随意,怎么可能配得上高贵的公主殿下们呢。”
朝朝说完转身就走,她有一种预感,再不走,苻宗会越来越难缠。
“阿姐!”
朝朝没回头,丢下一句“殿下认错人了”,飞快消失在了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