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云背后是雄踞一方的盛王府,皇帝绝对不会让她诞下流着盛氏血脉的皇子。于是在盛云云怀上第一胎时就有了纪皇后因嫉妒对即将临盆的云妃动手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当时的纪皇后忽略了盛云云身怀武艺,推人不成反倒是被当场反杀了。
皇帝为了给盛王府一个交代,更是有了提前剪去纪相府日渐丰盈的羽翼打算。
盛云云因为皇后一事对自己日常生活更加上心,这让皇帝一时没法下下手,不过庆幸的是盛云云诞下只是个女儿。
之后数年盛云云一直没有再有孕过,也让采薇公主平平安安长大。直到前年盛云云的意外怀孕。
盛云云因为流产伤了身子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皇帝也不用再担心他会有一个留着盛家血脉的皇子。
这本来是最好的一个平稳局势,谁知道性格要强的盛云云提刀直接将动手之人砍杀在宫殿里。
“你知道为什么皇帝给你的阿姐取名叫采薇么?”
纪皇后终于停下了她的喋喋不休,见小少年死气沉沉的,忽然失去了说话的念头,干脆不再管地上的人径自转身离开。
采薇。
原来阿姐的名叫采薇。
阿姐跟他之间,竟连名字都是假的。
采薇,采薇。
小少年无声地在嘴边念了几遍这两个字,恨恨地想还是五月更适合他的阿姐。
流过太多眼泪的眼眶被凌晨的风吹得格外生疼。风中裹挟着木屑的焦灼味时刻提醒他不管是五月还是采薇,他的阿姐都不会再回来了。
空气中的灰烬随风被吹出去老远,有的落在小少年半湿的脸庞上,将小少年清隽的脸糊成了黑夜里忽白忽黑的恶鬼。
大火一直烧到第二天辰时才能被扑灭。
下朝的皇帝再次来到了冷宫,他等查验的大理寺卿检查完得到了第一手信息。
大火应该是从采薇公主所住的西屋烧起来的,所以最先坍塌的是西侧。而被废的云妃被宫人第一时间从东屋抢了出来。人从东屋发现时,她虽然已经断气了却因为被贴身嬷嬷护在身下而没有被烧坏。
救出云妃的尸体后,大火的起势更大了,剩余的一切都在这场大火中被毁于一旦了。
唯一留下的就只有盛云云的尸体。
面无表情的帝王难得地蹲下高贵的龙体看着地上的盛云云,低低开口:“原本可以安安稳稳在宫里一直做你的云妃,非要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这就是你死也要给我留下一个难题么。”
正值壮年的帝王起身,看了一眼已成灰烬的西屋,抬脚往外走,边走边下令:“通知礼部,按云妃身前位份好生安排葬礼。另,往盛王府发讣告,准其来人为云妃送她最后一程。”
“是。”
“是。”
身后一连串应声。
“皇上!”一声惊惧又慌张的尖细太监的声音喊停了帝皇将要离开的步子。
皇帝锐利的目光扫向不远处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只依稀觉得有些眼熟,不过他没有在意,声音听不出喜怒地开口:“何事?”
小太监朝皇帝的方向行了个大礼,“启禀皇上,废后纪氏没了!”
皇帝半阖的眼皮终于又掀开了些,冷宫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一向老谋深算的帝王有些停顿。有什么事情渐渐往他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在他刻意的引导下,本该是不死不休的两人竟然一前一后两天内都死了。这不得不让谨慎的皇帝重视了。
“前面带路!”
“是。”
一众丫鬟太监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又改变了回宫的仪仗方向,拐了个弯去往那个小太监指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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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皮马车顺着城外的土路越跑越快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将身后的城门甩出去老远。
车里一主一仆眼见着高高的城墙渐渐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里,这才放下车帘子,靠着车壁坐好。
“奴婢没想到我们还有出来的这一天!”
“姑姑!”朝朝抚上芷兰姑姑的手背,安抚地喊了一声。
没错,朝朝她们借着大火来了个金蝉脱壳。
芷兰姑姑抽出手,用帕子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角,叹口气道:“只是可惜没有将小姐一起带走。我们留小姐一个人在那里,她会孤单的。”她本应该留在那里一直陪着小姐的。
“我还会回来的,一定会将娘亲带回岭南的。”她逃出来只是为了之后的重新归来。
至于原主当初为什么依旧留在宫中被迫去和亲,朝朝猜想应该是她给盛云云硬生生拖出了半年的生命时间,让盛王府铺好了营救的路。
盛云云一直与盛王府有联系,早在盛云云心存死志时,她就让芷兰联系盛王府,帮忙安排将五月偷送出皇宫。
芷兰姑姑摇摇头。
小姐想要离开皇宫是真,但她心中想要去的地方却不一定是岭南。小姐作为盛王府的独女承受了盛王府的爱护,也回报了盛王府一生。她不后悔自己做了盛家的小姐,但她还清了盛家的恩情了。
“小姐想要的只是自由而已。”芷兰姑姑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很轻,但朝朝却听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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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纪家,老管家步履匆匆地走进书房,不久后里面传来中年男人一声诧异。
“什么?死了?”怎么在这个时候,她的身体怎么突然恶化了。
管家躬身垂头。
“那,那个孩子呢?”也死了么。
管家回道:“皇子被皇上带回去了!”
“什么?”中年男人猛地起身,手边的茶碗因为衣袍的带动被打翻。茶水茶叶粘在宽大的袖口上也没人在意。
“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地长久了!”本该活着的人死了,本该要死的人却活了下来。
中年男人低喃,不知是福是祸。
“给父亲飞鸽传书,告之宫中有变----”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盛王府内院书房,盛王盛峙看着长身站立在书案对面的大儿子,忽然开口问:“吾月丫头都安顿好了么?”
“回父王,都安排妥当了。吾月从小在观中修行,归家需学习王府礼仪,暂不对外见客。”
盛王点点头,视线透过半开的木窗投向外面的天空。
“骁阳,你说云云她---”现在还活着么?盛王的声音越说越低,后面半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云该是恨自己的吧。
盛骁阳看着已经初露老态的父亲,面部的严肃渐渐被温情代替。“妹妹她不会怪父亲的。以妹妹的性子,若是厌了我们必不会将她的孩子交给我们照管。”
盛王府一直没有放弃盛云云,即使她身处冷宫也想尽办法与其联系,让人安排正常的吃食送去。
只是盛云云生病是他们不知道的。直到她病入膏肓,写信让他们接救五月,盛王府的人才知道盛云云的真实情况。
“就这几日了吧。”盛王收回视线,转头又看向了盛骁阳,“这几日你照常进出,但是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等京中的信使一到,你就出发!”
“是,父王。”
“去吧。”
“孩儿告退!”盛骁阳退出了父亲的书房,轻手将房门合上,抬头看了看蓝蓝的天,抬脚走了出去。
这一刻,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走向各自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