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的是,盛云云不在意朝朝偷闯御膳房的事,反倒是芷兰姑姑在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小小姐从御膳房搬回来的后,就一直劝说朝朝不要再冒险出去了。
“小小姐,咱们好不容易才让那些嫔妃公主之类的人淡忘了我们的存在,万一你被发现了,又要有一顿磋磨了。”
“小小姐,以后不要再出去了,姑姑给你种菜养鸡吃。”
“小小姐,您是公主,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这让奴婢的心里如何---”
“停!”朝朝及时止住芷兰姑姑的叨叨叨,“姑姑快些去帮五月弄点水来,别耽误了我去练武!娘亲已经在外面等我了。”
“哦哦哦!”
今天的晨练比昨日的明显更复杂了,盛云云手握一根树枝,以枝为剑给朝朝演示了一套明显适合女子习练的武功。
借力打力,灵巧轻越。只是盛云云的身体到底虚得厉害,一遍下来早已气喘不已。
压下喉间的痒意,盛云云说:“这是当初我还在盛王府时,我父王专门找人给我量身教授的保身招式。”只是在这偌大的皇宫,杀人的永远都不是刀光剑影地打,而是阴谋诡计的斗。
“你学会了么?”
朝朝表示没学会,不过还好她有无幽,“嗯,娘亲,我都记下了。”朝朝扶着盛云云往屋里走,“娘亲先回去休息吧,我再多练习练习!”
将盛云云送回屋里后,朝朝又在无幽的指导下磕磕巴巴地练了一遍,就耐不住寂寞地跑了。
朝朝今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子,同样的,裙摆已经缩到了脚踝处,不过这不影响她爬墙上树。
她像绿油油榆的钱树上一朵迎春花,嫩黄娇软地站在枝头。
“小孩?你好呀。姐姐摘点这个可以么?”
小少年依旧是她昨天看见的姿势,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的发呆,要不是他的衣服换过了,朝朝都会以为这个小孩从昨天开始就坐在这里一动不动了呢。
朝朝打完招呼,见小少年看都不看自己,撩起一层裙摆别在腰间就开始一串一串撸着嫩嫩的榆钱。她已经跟这里的人招呼过了,也就不算不问自取了。
在朝朝撩裙摆的时候,小少年的眼神终于动了动,只暼了一眼就很快收回,微低着头,改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了。
从小的教养叫他看不惯这个少女的撩裙子行为,但这又与他何关,他瞧着一只蚂蚁好无所觉地爬过自己的鞋面,在蚂蚁快要溜走时,小少年的脚不动声色地动了动。
不知所以的蚂蚁就被踩在了小少年的脚底下。
等小少年再抬头时,树上已经没有那抹碍眼的嫩黄色了。葱葱的榆钱树也秃了一块。
朝朝在冷宫的生活就这么有条不紊地开始了。
早上在盛云云的监督下练习她能教的所有的招式,吃过午饭睡个午觉就去后面宫殿摘榆钱回来和芷兰姑姑一起练手做关于榆钱的一切好吃的。晚上去御膳房搜刮一些补品和食材回来。
一直到后面殿里的榆钱树被朝朝撸秃了。
从朝朝第一次带回大把的榆钱时,她就从芷兰姑姑口中知道了住在他们后面宫殿里的那个小少年的身份。
他是苻宗,被废前皇后的嫡子。
她名义上的皇弟。
说起这个皇后的被废还与盛云云有关呢。
皇后出自丞相府纪家,是皇帝从潜邸时的原配。只是一直子嗣艰难,在皇帝登基后一直诚惶诚恐,大概是心态扭曲了,暗地里残害龙嗣。
在正得盛宠的盛云云入宫三个月就怀上孩子时,她嫉妒得发狂,等到盛云云快要临盆时出手想要一尸两命时却被有武功傍身的盛云云抓住了把柄。
在盛王府和丞相府之间,皇帝直接将皇后收押了,然后,皇后身边的丫鬟嬷嬷就吐出了不少早夭皇子皇女的内幕。
皇帝震怒了,直接废后,丞相府也因此受到牵连。当初如日中天的纪丞相也因此辞官去清山书院做了山长,只留两个儿子在朝中当着两个闲职。
而被废到冷宫的纪皇后却在失去后位后发现自己怀孕了。
何其地讽刺,在高位时心心念念的求而不得,却在一朝跌落泥里时,发现她一直期盼的东西早已来到自己身边了。
可那时的纪皇后最大的依仗丞相府已经不复存在了,皇帝也没有要将她接回的打算了,于是,这个本该身份尊贵的嫡皇子是在冷宫里出生的。
皇帝为了彰显自己的仁爱,但更多的是为了安抚在书院教书的纪山长,特意给这个孩子赐名叫宗。
宗,这个字的寓意有些意思了。
算是他给纪家人画了一个不可言说的大饼吧。
朝朝一直都记得当芷兰姑姑讲到这里时,盛云云嘴角毫不掩饰地讥笑。
“喂,小孩。你想不想尝尝姐姐做的榆钱饼?”
朝朝这些日子以来,不知废了多少榆钱才练出可以拿得出手的榆钱饼子,她特想炫耀一下,奈何她能接触到的人,除了娘亲与芷兰姑姑之外,似乎只有这个小破孩了。
见小少年不搭理自己,朝朝兜着最后一捧榆钱几下掠了回去。
在夕阳的金黄只够洒满东面的半块墙壁时,淡蓝裙衫的少女又回来了。这次少女没有一直栖在榆树上而是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在了小少年的面前。
“喂,小孩,给你。”朝朝将手里几个热乎乎的榆钱饼子递到小少年面前。
可少年只看着墙面悄悄移动的光晕不说话,全当她这个人是不存在的。明明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少年,小小一只蹲坐在台阶上看着却比自己小了好几岁。
朝朝弯腰将饼子直接放在了小少年素白的衣摆上,也不管这样会不会弄脏他的衣服。
“这是摘你院子里的榆钱做的,给你尝尝吧,以后想吃只能等明年了。”朝朝说着看了眼光秃秃的树,有些怀念地拍拍自己的裙摆,朝树那边助跑了起来。
摘秃了人家的树,总不能让主人家连个味都没闻到吧。
苻宗感受着腿上许久没有体验到的热度,忽觉烫人得很。他多久没有吃过带有温度的食物了?
略黄的饼子里夹杂着细碎的榆钱,做法粗糙得很,但却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细瘦的手指刚要触碰到榆钱饼子时,身后的屋里传来低低的咒骂声,小少年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一样,原本松懈下来的眉眼再次紧紧蹙起。
他不需要这样的温度,一切都是假的。
小少年忽然起身,衣摆上的两个叠成三角的饼子顺着衣摆滑落,没有任何声响地砸落在灰扑扑的地上。
小少年浑不在意,提着粘上油渍的衣摆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