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还没睡着多久,朝朝就被无幽吵醒了。
“朝,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你快醒醒吧!”
恍惚间,朝朝觉得有人挡了她面前的阳光。她睁开眼睛,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朝朝眨眨眼,费力仰头看去,这女人有些面熟,想了想,是周莹。
只是眼前的周莹跟她印象中的同桌有些不一样,比以前更胖了,更成熟了。
“阿莹,你现在大着肚子,不方便弯腰,花给我吧!”周莹身旁的黑衣男士一手扶着周莹的腰,一手接过她手里的白色百合花。
黑衣男人蹲下身,将百合花轻轻放在朝朝面前,说:“邢朝朝,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样说你的,我一直在愧疚!”
周莹一手搭在男人肩头,轻轻唤他:“老曹!”
邢朝朝看着凑在自己眼前的男人的脸,老曹?
曹大狗!
周莹跟曹大狗在一起了?
还有了孩子?
那曹大狗心心念念的周彤小可爱呢,他不要了?
不对,这时间有点不对呀。
“无幽,无幽。这是怎么回事?”
无幽:“这是你死后第七个年头了。”
“所以我现在是在我自己的墓地里?”
无幽:“是的。”
“你这哪是让我休息呀,这是让我长眠了吧!”
曹大狗和周莹在邢朝朝面前没念叨多久两人就相携离开了。邢朝朝看着两人相依的背影,觉得他们应该是幸福的。
曾经那个在曹大狗眼里连马尾巴弧度都能看出花来的女孩不知是何原因终究只是过客,曹大狗反而选择了一直互相看不顺眼的周莹。
没有一成不变的风景,也没有永恒不变的感情。哪怕是生命中曾经最深切的爱恋,也抵不过岁月的消磨。
“走吧!无幽。”朝朝催促道。
无幽像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并没有立即离开。“你不想看看双黄海南那两人过得怎么样?”
“不想。”朝朝说的是真心话,她是真的不想知道。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何必抓紧不放?
况且那只是一个任务而已。
“朝朝,我来看你了。”忽然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在邢朝朝的墓碑前响起。
朝朝一眼就看出了来人是谁,可等自己再仔细观察,发现他跟记忆里曾经的少年模样又有太多的不一样。
曾经那样张扬跋扈的少年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阴郁沉稳的冰冷模样的呢。
黄海南伸出右手轻轻擦拭墓碑上邢朝朝永远定格在十六七岁时的黑白照片。
“朝朝,你想我了么?”
黄海南的手一直摸索着墓碑上邢朝朝的黑白照片,动作缱绻,只是他不知道那触感真真切切地摸在了朝朝的脸上。
黄海南忽的一笑,说:“你这个懒姑娘肯定没想我吧,可我想你了。”又摸索了两下照片,他将脑袋靠在墓碑上,仰望着高处的天空,“我真的是太想你了。”
朝朝感觉到了他摸自己脸的手,跟墓碑一样冰凉。跟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原来是下雪了。
“下雪了呢,”他说,“我陪你看场雪吧!”
小雪无声无息地洋洋洒洒往下落,落到树上,落到草地上,落在黄海南的肩头,睫毛上,很快就又不见了。
黄海南看了一会儿雪景,又转身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问:“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听现在的年轻人说,初雪落下时如果正跟自己的爱人在一起的话,那这两人一定会白头偕老的。你,信么?”
是吗?
黄海南又笑了,可他的眼底沉满悲伤。他伸出手将刚刚曹大狗放下的百合花随意扔到了一边,从自己大衣里拿出一捧白色的铃兰花束。
“这是我带给你的铃兰花。哦,对了,之前你嫌弃我手上的疤痕太丑,我特意去做了祛疤手术,还去了几个痣。”
朝朝想告诉他,那是他的勋章,不丑。
“你喜欢干净的黄海南,我就是,从里到外的干干净净。就连我手臂上的胎记都被我纹成了铃兰花的样子,你看!”
黄海南将他的衣袖撸了起来,露出白皙的右手小臂往前递了递,刚好递到了朝朝的眼前。
他还指着小臂内侧的位置,说:“这里曾经有两个蚕豆大的圆形胎记,现在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朵垂首的铃兰花。
“好看吧,我现在是干净又好看,你喜欢么?”
朝朝:-----
少年可真好骗。
又听到他说:“哦,这个我老早就跟你讲过的吧,看我,老是在你面前重复这些没用的。”
朝朝叹口气,心胸一阵悸动,她忍住这份不适。不再看他手腕处漂亮的胎记纹身!
她听到黄海南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说着话:“我跟你说过铃兰花的花语的吧。估计时间太长,你又忘了,那我再说一遍吧。”
黄海南抚摸着手中的铃兰花,轻轻开口:“铃兰花语是幸福归来。”
他将铃兰花束轻轻摆在邢朝朝的照片下面,额头抵着冰凉的石碑。
“听说铃兰的幸福会来得格外艰难些,并且伴随着宿命轮回----”
朝朝的胸腔越来越热了,她看到长长的冷色调石阶下缓缓走上来一个撑着黑伞的男人。他被伞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邢朝朝隐约熟悉的下颌。
朝朝捂着心口大声叫唤无幽:“无幽,无幽,走!现在就走!”
无幽最乐意看的就是现在这一幕,打算再拖延一下,好让寡淡冷情的朝朝多多体会人世间的爱恨情仇,生死离别。
可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属于凤凰火系的热烈仙力将它席卷裹挟着直接带走了。
临走时,曾经的张扬少年还好无所觉,依靠在他爱人的墓碑前低低呢喃着什么。
寒风卷起雪花,将那人的低语吹散在空中。
“垂首等风,静待花开。不论走多远的路,只为等你归来。”
幸福花开。
朝朝不知道的是她和无幽刚一离开这个世界,阶梯上撑伞的男人就慢慢抬起了头。
恍惚是黄海楠成熟矜贵的脸!
望着无幽消失的方向,男人眼里浓得化不开的忧愁随着空中越下越大的雪花一点一点散去,最后只剩一片清明。
无悲无喜。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一人一碑相依的地方,忽的原地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把黑色的大伞因为无人撑起而落在石阶上滚转了几个台阶才堪堪停下。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天宫中太竺莲池旁的巨蛋忽然华光大盛,接着又很快归于平静。
前殿,正在打坐的白衣仙尊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朝太竺莲池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若有所思,抬手朝那打去一道白色法印,然后又慢慢闭上了波澜不惊的双眸。
巨蛋的四周多了一层无形的保护罩,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轻易靠近巨蛋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