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一脸警惕。对于“大白圆”,他是真的忌惮。那天夜里,他真切地看到“大白圆”一剑破石。
她应该不是特意来寻我的麻烦的吧?
陆离否定了自己的猜想。那一夜,本来就是误会,后来“大白圆”更是提醒他不要继续朝前游。
此时的“大白圆”女扮男装,显然不想暴露女儿身。既然如此,陆离笑了笑,立即开启表演模式。
他扶着寻杖栏杆,笑问:“这位大……兄弟啊,幸会,幸会呀!不知如何称呼?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呀?你给我一见如故的感觉。”
“大白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呀,这个淫贼应该认不出我,我慌什么?不过,他的命真大,害我愧疚了好几天。
她压低声音,故作低沉,说道:“兄台应该记错了。”
陆离回头看了看落入湖中的葫芦,那可是花了一百文铜板买来的原生态水壶,再不捞起来就飘远了。
他朝“大白圆”讪讪一笑,指着红月书院大门口,说道:“既然没见过,兄台一边去玩儿吧,那边有个靓仔在发银子。”
“大白圆”都没有朝陆离指的方向看一眼,而是微微摇头道:“我对钱不感兴趣。”
陆离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姓马。
见她不肯离去,陆离只好硬着头皮不说话,只希望她觉得无趣赶紧离开。哪知她非但没有离去,反而朝着陆离缓缓走来。
陆离浑身紧绷。他一直站在栏杆外侧,就是打算随时跳入水里。
那天晚上就知道,“大白圆”是个旱鸭子。“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才是上策,不然,她一剑劈过来,谁顶得住?
“大白圆”瞥了一眼水中的酒葫芦,问道:“刚才那首诗,是你所作?”
陆离摇头:“不是,在下对诗文一窍不通。”
见他如此果断的否认,“大白圆”秀眉微蹙,显然认为陆离在骗她,而且骗得极为敷衍。
那天晚上,她从陆离口中听到一首菩提禅诗,还有“二十四字真言”,加上刚才所吟之句,皆是字字珠玑,却自称一窍不通。
“大白圆”腹诽:你若一窍不通,那大楚还有文人吗?
她冷哼一声,说道:“胸有文章,腹有良策,却不思报国,只知道游山玩水,自甘堕落。”
陆离微微愣,这小妞,开始教育自己来了?
他不屑一笑,说道:“兄台看走眼了,我肚子里的文章,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至于良策,不瞒你说,别的没有,御女良策,我倒是有一箩筐。你说我只知道游山玩水,其实不然,我还知道饮酒作乐、勾栏听曲、青楼看戏。”
“你……”“大白圆”柳眉倒竖,银牙紧咬。可是一想到自己可是女扮男装,不能暴露,也不好发作。
陆离不想理睬她,忙弯下身去捞葫芦,可是就差一点,怎么都捞不着。
于是,他双手抱着栏杆脚,伸出自己的大长腿,企图将葫芦勾过来。
由于还要警惕“大白圆”,一不小心,不但没有将葫芦勾过来,反而被他踢远了。
看着陆离滑稽的模样,“大白圆”忍俊不禁。她身后的丫鬟更是捂着嘴,憋得脸颊绯红,又不敢笑出声,浮夸的胸肌不断地颤抖。
陆离来气,突然起身,作势脱鞋解裤腰带,惊得“大白圆”忙喊:“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陆离我行我素,“当然是捡我的宝贝啊!”
“你……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看着你,你还要不要脸?”
“脸?脸能当饭吃?”陆离才不管,只披一件浴袍都能在金陵城闯荡三天,穿个摇裤儿跳水,有什么稀奇的。
陆离真没打算停下来,脱裤子又不犯法。
“大白圆”气得一跺脚,突然伸手,一条几乎透明的丝线从袖口飞出,直奔葫芦而去。而后素手一挥,水中的葫芦被拽出,落在“大白圆”手里。
“哇——”陆离提着裤子,被这一手惊住了。
高科技啊!怎么做到的?改造一番,岂不是蜘蛛侠?
望着震惊的陆离,“大白圆”嘴角微扬,十分得意。
她看了看葫芦,很普通嘛。见葫芦上歪歪斜斜地刻着几行字,她仔细辨认:“但……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陆……陆离之……宝。”
陆离刻写的都是简体字,不过“大白圆”还是能认出来。
“大白圆”说道:“多好的句子,可惜这字……真实不敢恭维,连自己名字都写错,也是没谁了。还横着写,从左往右,不知道在哪里学的。”
陆离无奈,也无法反驳,提好裤子,笑道:“大……兄弟,多谢了,葫芦还给我可好?”
“大白圆”眉毛一挑,狡黠一笑:“我捡的葫芦,怎么是你的?”
“……”陆离睁大眼,一脸愕然,开始耍无赖了么?
如果我回答是我的,葫芦上还有我的名字呢,那她肯定要我证明“我是我自己”这种高级难题。
罢了,好男不跟女斗。
“啊对对对,我记错了,这不是我的葫芦,是你的。再见,哦不,再也不见。”陆离说完就想翻过栏杆溜之大吉。
可是“大白圆”根本没有放他走的意思,直接将他堵在栏杆后面,似笑非笑地晃了晃手中的葫芦,问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也是你所作?”
这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陆离豁出去了,一拍栏杆,说道:“是我写的又如何?这种句子,我这里还有两箩筐,要么?”
“真的?”“大白圆”惊喜,忙问,“都有些什么?”
“听好了。”陆离嘴角一笑,摇头晃脑开始吟诗,“春花秋月何时了?芙蓉帐暖度春宵。吾与公子解战袍,轻拢慢捻复抹挑。春宵一刻值千金,玉人何处教吹箫。仰天大笑出门去,从此君王不早朝……”
陆离还在如痴如醉地吟诵,“大白圆”却一直皱眉,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看到陆离一脸贼笑,“大白圆”再也没忍住,呵斥道:“陆离,你这个淫贼!我……我劈死你!”
说罢,一掌朝着陆离劈下。
陆离早有防备,却还是低估了她的力量与速度,根本无法避开,被一掌拍在左肩,半边身子都要散架了一般。
“哎哟喂——好你个大白圆,你是打铁长大的吗?”陆离疼的龇牙咧嘴,硬是忍着痛,双手紧紧扣住“大白圆”的手腕。
“你……你给我松开!”“大白圆”又羞又怒。尤其是听到陆离称呼她为“大白圆”,俏脸发烫。
“松开?哼!”陆离双手扣住她的手腕,咬牙道,“除非你发誓,以后见了我,你都绕道走,别出现在我三丈以内,更不能找我麻烦。否则,就这么耗着吧,反正我不要脸,你的脸倒是很好看。”
一旁的丫鬟见两人不是在探讨诗词吗,怎么突然扭在一起了?
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大惊失色,连忙跑来:“公……公子,你怎么了?”
“你……你快放开我家公子。”丫鬟像一只发怒的小野猫,直接朝陆离扑去。
陆离一咬牙,猛地朝“大白圆”抱过去,然后用尽全身力量,将她整个人拽过栏杆。
“扑通——”
两个人坠入红月湖。
酒葫芦也再次落入水中,在一圈圈涟漪中浮浮沉沉,荡来荡去。
陆离还未仔细感受胸前传来柔软与温热,便沉入湖水中。
“大白圆”从未和男子如此亲密地接触,只是被陆离扣住手腕,都让她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而后陆离竟然直接抱向她,更是让她脑子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呛了不知道多少湖水。
“大白圆”不断挣扎,不断坠落。
一个人溺水,只是瞬间的事情。第一口水呛进去,后面根本停不下来。
陆离安然无恙,别说他早有落水的准备,就算毫无防备,也能应付自如。
清澈的湖水中,陆离看到“大白圆”惊慌地挣扎,头发也散开,手脚挥动幅度不断变小。
再这样下去,脑子就要进水了。陆离一把拉住“大白圆”的头发,朝着湖面游去。
临近湖面,陆离没有冒头。他可没忘记岸上还有一个丫鬟,万一刚钻出水面就给自己来一根棍子或者石头什么,自己上哪儿说理去?
陆离钻在水中,将“大白圆”的臀部托起。哪怕隔着衣物,依然柔软且富有弹性,让陆离爱不释手。
本来呛得意识模糊的“大白圆”感受到臀部传来的揉捏感,加上岸边丫鬟急切地呼叫,顿时清醒过来,下意识地一挥手,一道白光朝着陆离飞去。
“噗——”
陆离往左肩一看,一把匕首已经扎了进去,鲜血开始一丝丝渗出。好惊险,再往边上一点,就是脖子了。
与此同时,“大白圆”察觉到身下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触碰她,可是她也立即开始下沉。
好在距离岸边不远,丫鬟已经找来一根竹竿伸在她面前,将她拉上岸。
“快,叫船,救人?”“大白圆”急忙吩咐。
刚才下意识的举动,没想到陆离是为了救她。她知道自己掷出的匕首一定刺中了对方,扎得准的话,应该是脖子。
最要命的是,她那匕首上有毒。若在岸上,那倒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跟蒙汗药差不多,几个时辰就能醒来。
可是在水中,而且被匕首刺伤,后果不堪设想。
“陆离——”“大白圆”对着红月湖大声呼喊,声音都有些颤抖。
湖面隐约可见一丝殷红,让她揪心不已,双手握得指节发白。这一次,再也不像那天夜里,陆离始终没有出现在水面。
她很快镇定下来,对丫鬟说道:“去把紫霞山瀑布那边的人叫过来,让他们来这里搜,这里交给我。”
丫鬟不明白,“大白圆”一天夜里从紫霞山上下来后,就急匆匆找人去瀑布下打捞人。可是都快过去十天了,银子花了不少,半个人影没见着。
丫鬟见她一脸严肃,不敢多问,急忙按吩咐去做。
“大白圆”挽起秀发,顾不上湿透的衣服,立即安排十多条船,五十来名水中好手,开始寻找陆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游船上灯火阑珊,光影荡漾,人影绰绰。
“大白圆”身披一条毯子,手中抱着陆离的酒葫芦,望着上面歪歪斜斜的字迹,脑子里总是出现陆离那副贼笑的嘴脸,挥之不去。回想与陆离接触的过程,心绪难平。
她望着灯光点点的湖面,喃喃自语:“那么高的瀑布,你都能安然无恙。这次,你也能化险为夷吧。”
只是,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连红月湖吹来的凉风似乎都在嘲讽她:若不是你,他那里会遭此劫难?
打捞没有停止,火把一个接着一个,哪怕夜晚的水下一片漆黑,“大白圆”也没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