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微风习习。
一二回头看,身后早已没了身影。李也几人去了四座天下的界壁处,引动青阳仙帝留下的法阵。
其余人,则前往天涯古城,准备誓死一战。
人当有了勇往直前的决心之后,便没了任何畏惧。
边荒小城空空荡荡,一二强忍着眼泪。
装睡的人怎能不知要走的人呢?
一二翻身而起,看着空荡荡的边荒小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从书简中得知,青阳镇出现在蓝星之上。
蓝星末法时代,人群寿命极短,而青阳镇的人,无疑被认为神仙。
徒步走过边荒小城后,一二一跃而起,一步便跨入幽冥地府。
地府在幽冥天下扎根已久,据传闻所说,人死过后,便会前往地府投胎转世,进入轮回。
可是当一二修道之后,才发现,世间哪有轮回路,只不过是自己的执念轮回而已罢了。
人死如灯灭,就算转世,又与前世的自己有何关系呢?
所以,应该珍惜当下,一往无前。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爱的人,不留下遗憾方为上策。
一条黄泉横陈在一二眼前,挡住了一二的去路。黄泉里阴魂鬼哭狼嚎,喊冤声震天。在黄泉之上,有一条若有若无的曲幽小径,上面有些人小心翼翼的行走。
狂风大作,有些阴魂便被吹下黄泉,永生不得入轮回。
黄泉边上有个小摊,小摊前拴着一叶孤舟。四面敞风的茅草屋里,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的鹤发老者。
老者身前,有一张古朴的桌子,桌子上一壶茶水已然暴沸。
老者双眼紧闭,手中持着一杆鱼竿。
一二刚要前往,老者手臂一伸,顿时一条金黄的龙鲤被老者钓上了岸。
一二驻足,盯着那条金黄的龙鲤,龙鲤可遇不可求。
有传闻称,龙鲤一身是宝,若是吃一口龙鲤肉,可长生不老。
老者却显得平淡无奇,将龙鲤放置在身边的鱼篓里,才转身将暴沸的茶水倒入杯子,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你来了。”
一二皱了皱眉头,他的行程任何人不知晓。可是眼前的老者似乎料定他会来此一般。
“愣着干什么?过来与老夫品一杯忘忧茶?”
老者对着一二招了招手说道。
一二大步走向茅草屋,在老者身前端坐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此地?”
“哈哈哈。”老者朗声大笑道,“我的书简被你抱在在怀中,从一开始我便知道,我写的这本书,迟早会回到我的身边。”
老者言语显得诡秘,这本书简乃木王所得,在木王之前,说不得要经过无数人之手,可是为何老者断定,自己会来此地?
老者喝了一杯茶说道,“有些书,对于不懂的人来说是对牛弹琴,可是对于懂得人来说,便是无上至宝了。”
一二饶有趣味的看着老者,老者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灵气波动,显然不是修者。可是在幽冥,摆渡之人竟然没有修为,换做是谁?也不会相信。
老者微微一笑,再次将鱼竿摔向黄泉,然后将鱼竿随意放置在地面,才正眼看着一二说道,“我一直在等我要渡的人。”
一二端坐在老者身前,冰冷的蒲团竟然还有余温。
老者替一二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你能看见老朽,也是有缘。只不过,不知道你是不是老朽需要渡的人。”
一二掏出书简,放置在古朴茶桌上问道,“这本书当真乃你所写?”
老者抚摸长须道,“我年幼时,见过仙人。得到仙人指点迷津,才让我在这幽冥有了一席之地。我的祖师爷,是个女子。她长相倾国倾城,见过她之人,无不心神向往。可惜啊!我家那位祖师爷,心有所属,对于别人早已是走马观花,无论多惊艳的后辈,在她眼里,恍若只是过客。”
老者顿了顿,继续说道,“而我的祖师爷,便是来自青阳镇,而且一直久居在青阳镇。后来,祖师爷一次无意间吐露心神,我们才知道祖师爷心有所属。而且与她心爱之人,分隔两地。”
一二听的云里雾里,他的祖师爷与他书写青阳镇有何关系?一二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听老者所说。
一二面前的茶水已经冰凉,一二端起,一饮而尽。一缕芳香顺着一二的喉咙灌入丹田,然后游走全身。
一二不可思议的看着老者,像他现在境界,外物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但是老者的一壶茶,竟然还能让他有悟道的感觉。
老者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这些山上人啊!都是真龙与凤凰一般的存在。你们的目标向来是高山琼楼,又岂会在乎蝼蚁眼中的世界呢?蝼蚁虽小,但七情六欲人皆有之,所以,你们猛然停下头驻足观看时,或许别有一番风味。”
一二恍然大悟,原来道义滋生,并非茶所带来,而是自己愿意停下脚步,去观赏这个世界。
老者嘿嘿一笑,从鱼篓里取出那条龙鲤,递给一二说道,“见了我家祖师爷,将这条龙鲤送给她。就说我王阴阳送的。”
一二诧异,不曾伸手问道,“你怎会知道你家祖师爷认识我?”
“哈哈哈。我们这些人,耳熟目祥,我家祖师爷睡梦里喊的都是你的名字,你的画像更是被我家祖师爷随身携带。”
老者哈哈大笑,仿佛想起了自家祖师爷的趣事一般。
一个身影忽然自一二心底闪过,然后不可收拾,占据了一二全部心肺。
一二起身,对着老者拱手道,“前路漫漫,我之前只顾着埋头赶路,确实忽略了太多沿途风景。听闻老先生一言,如梦初醒。”
老者扶须一笑,正经接受了一二的一拜。
然后,一二转身欲走。
猛然回头,黄泉路上哪里还有老者的身影,只有一截断裂的金色手指头。
一二皱了皱眉,老者一生憾事,竟是为了度自己。
难怪,一二从老者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修为。
老者应该是秦琼瑶的徒子徒孙,死后执念不散,只为给一二传递秦琼瑶的消息。
能将自家祖师爷的遗憾当做自己的遗憾,而且因此有了执念,老者也是重情重义之人。
一二向前走出一步,境界随之提升,从仙人境一步直入仙王境。
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黄泉路上多凄凉,冤魂无数悲入耳。
一二散开神识,蹲坐在地,盯着黄泉中的孤魂,叹息一声道,“执念乃欲念,若尔等放下执念,便可安然度过。”
说完,一二直直起身,朝着幽冥深处走去。
幽冥天下,在五座天下一直是神秘莫测之地。传闻是当初青阳仙帝一手打造而出,只是后来出了差错,并未完善。
过了黄泉,彼岸花盛开。一二驻足,看着眼前的花海,面带笑容。
一座茅草屋被彼岸花簇拥,琴声悠扬。
一个男子斜坐在屋前,依栏听曲,目光一直盯着屋内的女子。
男子的目光柔和,充满了鼻子。
二人亦是孤魂,生前应该便是恩爱夫妻,死后还能相依在一起,也算是人生幸事。
一二大步走过,男子回头盯着一二的背影微微一笑,对着女子说道,“执念已解,我二人也算圆满了。”
女子执琴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看向一二的背影说道,“长大了。”
男子进入茅草屋,拥着女子说道,“长大了。”
一二继续大步向前,走过彼岸花之地,突然一声嘹亮的军号响起。
一个满身金甲的男子,微笑着看着一二。
一面旗帜飘荡在军营之上,上书“战神军。”
一二泪眼模糊,继续向前,战神军八百军士站在一二身后,目送一二离开。
这次,或许真的是永别了。
一二继续向前,一块石头挡住了去路。
一个老妪坐在石头上,吟唱着晦涩难懂的古老歌曲。见一二前来,低头吟唱的更加沉重。
一二盯着老妪,敞怀一笑,轻语道,“婆婆。”
正是当年在仙游州,一二落难收留他的老妪。老妪乃武夫一脉,还曾让一二去寻仙游州的张真人,可惜,后面琐事缠身,未能如愿。
老妪慈爱的盯着一二,继续唱着歌谣。
一二继续大步向前,在一处岌岌可危的独木桥上停下脚步。
独木桥上站立着一人,黑丝青衣,背影苍凉。
一二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青衣人。
“你来了。”
青衣人声音柔和,转头慈爱的盯着一二说道。
一二连连点头,用袖摆擦拭了一下眼角道,“先生,你骗我骗得好苦。”
青衣人微微一笑,猛然出现在一二身前,抚摸着一二的头说道,“先生无能,只能为你铺路。若是能让你走的舒适点,先生这一生也就无悔了。”
一二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儒雅的中年人,轻语道,“其实,我之前一直没有恨过你。哪怕是你成了异域的人,我也从未记恨过。”
“哈哈哈。”青衣人爽朗大笑,摸了摸一二的头说道,“你背上的剑,是唯一可以抗衡三尸的仙器。我们这些年不断制造假象,蒙蔽三尸,都是为了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