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别事双眼无神,怔怔的看着一二道,“一二叔叔。”
一二叹息一声,将吴别事拥在怀中道,“以后青阳镇便是你的家。”
吴别事乖巧点头,沉沉睡去。
睡梦中的吴别事,脸上挂着两行泪珠。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蜷缩在床上。
一二看着吴别事沉沉睡去后,才施展开神识,搜索无上圣宗残存人物。
在未央山的大山深处,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此时正战战兢兢蜷缩在一处黑暗洞穴里,她听闻了三十六天罡被抓之事,此时已吓破了胆。
她隶属于三十六天罡,但是比起三十六天罡的本事,她却策马难及。所以,来了青阳镇,她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生怕被那些隐居在此的大佬们发现。
一二神识掠过,意念刚动之际,一双大手便抓向躲在暗处的女子。
刹那间,女子便被束缚在双手中,瞬间抓到了一二身前。
一二眼眸冰冷,端坐在木墩上,看着女子问道,“你是无上圣宗之人?”
女子看着一二,只觉得一二面目清纯,似是邻家小哥。便想着以身体作为诱惑,毕竟年轻人谁能拒绝一个完美的少妇呢?
女子顿时楚楚可怜,风情万种道,“小哥……”
“啪啪啪。”
三声清脆巴掌声在寂静的桃花庵里格外响亮。女子不可置信的捂着火热的脸庞,盯着一二。
一二声音恍若冰山一般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女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曾经杀过无数人,也曾被无数人追杀过,但是从未见过一二如此眼神。
女子颤颤巍巍道,“我不是无上圣宗之人。”
“哦。”一二左手拇指与食指摩挲在一起,一脸玩味的看着女子道,“那你来青阳镇干什么?”
女子眼珠左右转动道,“探亲。”
一二不再言语,冷冰冰的盯着女子。
女子不由得低下头颅,她仿佛在面对一头魔王,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良久,一二才说道,“无上圣宗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女子低着头,跪在地上,她不明白,为何青阳镇限制术法灵力,为何眼前的青年可以使用。
一二左手食指轻轻一弹,一缕时光之力喷薄而出,朝着女子额头击去。
时光之力,乃虚空葫芦传承,穿越虚空时,便使用的是时光之力。
一二从未想过将时光之力如此运用。似是融会贯通,看见女子,一二不由得便想起了此法。
时光之力定格在女子额头之上,顿时女子脑海中的映像,全部展现在了一二面前。
一二笑意盈盈的看着女子映像,不曾想,女子竟是凭借自己的肉体进入了无上圣宗。
算是孔嘉仁的一个玩物吧!
无上圣宗这次进入青阳镇,对青阳镇势在必得。是想要三十六天罡在青阳镇不断发展壮大,待到十年后,这些人的实力会更上一层楼。
而且,青阳镇有一秘地,不禁限制修为术法,而且限制时间。
此地在未央山,被一个器灵看守。
此地一年,相当于外界十年。
三十六天罡密谋商量好了此事,正准备行动之时,却被一二一手全部打杀。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一二得知了自己想要的事情,手指微动,收回了时光之力,背上长剑掠起,一剑封喉。
女子姣好的头颅,瞬间与躯体分开。
刚结成的金丹,也在大道压制下,寸寸化作飞烟。
做完这一切的一二,再次神识一动,看向青阳镇各处。
一一揪出被无上圣宗安插在青阳镇的人之后,已是后半夜。
一二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熟睡的吴别事,朝着无病堂走去。
夜晚阴冷,月光如水。
一二一身白色长衫,闲庭信步。
走至无病堂时,无病堂的大门已经敞开了,大堂里空无一人,不过却点燃着一根蜡烛。
微弱的烛光照亮了去往后堂的路。
一二双手负后,缓缓前行。一二有点恐慌,一别多年,当年那个对他倔强的老头儿,现在见了他,不知是什么心态。
几步之遥,一二觉得仿若走了无数路程,比之他离开青阳镇这些年还要漫长。
终是踏进了后堂的大门,后堂灯火辉煌,一如既往的简陋装饰。
供奉着天地牌匾的雕像下,端坐着一个白衣中年修士,修士头发齐腰,简单的在头顶扎了一个木簪。
房间里弥漫着药香味。
一二看着这个中年人背影,抬了抬手,却张不开嘴。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姜老头的房间里。
现在他面对的,是药仙还是姜老头。
时间一分一秒而过,良久,白衣中年人似是发出一声长叹。
一二才正经拱手道,“姜老头。”
药仙转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一二,眉眼笑成了一条线道,“我与姜老头融合了,你的过往我已然熟知。”
药仙撇了撇嘴,白了一眼一二道,“不过你这人,依然是这么死板了。少年郎,管他什么家国天下,管他什么军民社稷,你只要管好肩头的清风明月,脚底的似水年华便好了嘛?”
一二噗嗤一笑道,“那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姜老头,还是药仙?”
药仙翻了个白眼,从腰间取出烟锅,吧嗒吧嗒吮吸了两口道,“你还是称呼我老不正经顺听些。”
“哈哈哈。”一二畅快淋漓大笑,之前的别扭感瞬间烟消云散。从身后摸出一壶酒道,“青阳镇有三绝,你应该是知道的。这壶桃花酿,可是我准备了很长时间的。”
“哦。”药仙兴致勃勃,起身与一二坐在一张椅子上,左右翻看了一番一二的酒葫芦道,“你当年离开青阳镇存的酒?”
一二微微一笑道,“当年我存了三瓶酒,一瓶准备给你,一瓶准备给扶苏,一瓶准备给二蛋。”
药仙来了兴致,饶有趣味的看着一二道,“若说对你有恩之人,我可轮不到这三个人里面。说不得,你还憎恨我这老头子了。”
一二揭开泥封,顿时一股桃花香弥漫开来。一二小心翼翼的替药仙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又倒了一杯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我自幼便懂。你能撇开青阳镇气运一事,将我收为药童,已是越了界。又帮助我在气运一事上得天独厚,已是萍水相逢,拔刀相助之事了。我一二若是连这一点都不自知,那我的良心岂不被狗吃了。”
药仙端起酒杯笑道,“你小子,心思倒是不少。”
药仙一杯酒下肚,顿时红了脸,看着一二道,“你就不恨我当年不救你爷爷一事?”
“哈哈哈。”
一二端着酒杯笑道,“天命难违。而我爷爷自己选的路,外人如何相救?”
药仙吸了吸鼻子,又倒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为何没有孔嘉仁的份?”
一二叹息一声道,“说白了,我只是二蛋的附属罢了。若不是二蛋,孔嘉仁怎么会收留我?”
“哈哈哈,好。”药仙一拍桌子道,“当年我分身辟祸青阳镇,确实顾手顾尾,不曾收了二蛋,是我的一大遗憾。但我现在才发现,你比起二蛋,要好多了。”
一二再次为药仙倒了一杯酒道,“凭这句话,我怎么也要跟你大醉一场?”
“好,不醉不休。”
窗外月儿明,树叶遮窗棂。星星细细碎碎,屋内两人醉意阑珊。说着漫无边际遥远的话。
一连几日,一二尽心陪在吴别事的身边。吴别事自幼便与父母久居两地,而这次,又天人永隔。
换成是谁,遭遇如此事情,也难以招架。
吴别事变得越发沉默寡言。总是一个人怔怔的看着窗外。
一二全然没了办法,只得去寻找秦琼瑶。毕竟女子最懂女子。
秦琼瑶自从进了青阳镇,便越发刻苦的修炼,外人看来,她身负血海深仇,可是只有秦琼瑶自己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努力,会拖累一二。
秦琼瑶住在一二以前的茅草屋里,茅草屋坍塌后,哪里便成了荒野。
秦琼瑶来了之后,与小七两个人一步一步建了小竹楼。
秦琼瑶白天在小竹楼前的空地上练习武法,夜晚便在小竹楼里体悟修行之法。
一二来到小竹楼时,秦琼瑶正在空地上练习着一套拳法。
看似柔弱的秦琼瑶,练起拳来,虎虎生风,威风八面。
一二不由得看的怔了。
秦琼瑶停下拳法,笑意盈盈的看着一二,就仿若在家劳作的妻子等待着外出而归的夫君一般。
一二被秦琼瑶看的羞了,不由得面红耳赤,吞吞吐吐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秦琼瑶噗嗤一笑道,“如此帅气的小哥哥,我看两眼才是正常。”
秦琼瑶自幼头脑灵活,说话一二自然不是对手。
秦琼瑶说完,便蹦跳着走向一二,搂着一二的臂膀道,“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我答应你了。”
一二瞠目结舌,目瞪口呆道,“你知道什么了。”
秦琼瑶忍俊不禁噗嗤笑道,“小时候你便不会撒谎,想说的话全部挂在了脸上,现在,更不会撒谎了。”
一二面红耳赤道,“我是担心……”
“我前几天便去了李家,求李家大小姐施舍了一副时光长卷,想着等你回来,便交给你。”
秦琼瑶打断了一二的话说道。
“李家大小姐?”
一二匪夷所思,看着秦琼瑶说道。
“嗯,就是小时候,经常施舍给你馒头的那个姑娘。”
一二目瞪口呆,李家大小姐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仙女般的存在。人善良,温柔。似乎李家大小姐,集结了所有人的优点。
秦琼瑶见一二发呆,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一卷画卷递给一二道,“快去吧!这卷时光长卷,应该可以让吴别事解开心结了。”
一二接过画卷,楞楞的看着秦琼瑶,噗嗤一笑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秦琼瑶挠了挠头道,“我也不知道。”
一二转身走出小竹楼,秦琼瑶怔怔的看着一二的背影发呆。
“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呢?”
秦琼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始终没有答案。
一二在她生命中充斥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她也不知道。
幼年,一二是她的竞争对手,秦琼瑶恨不得杀了一二,少年,一二是她的左膀右臂,秦琼瑶恨不得将一二捧在掌心,青年,一二是她的什么呢?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每天翘首以盼都想见的人,是她的什么人了?
秦琼瑶也不知道。
一二大步朝着桃花庵走去。捏着时光长卷的手不禁有些发抖。他害怕这卷时光长卷,揭不开吴别事的心结。
走到桃花庵门口时,一二踌躇不前。吴别事依然趴在窗口上,怔怔的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一二冲着窗户做了个鬼脸,吴别事勉强微笑了一下。
一二绕过窗户,推门而入。
吴别事头发蓬乱,面无表情。
一二故意低下头,吸了吸鼻子。然后才笑意盈盈的走向吴别事说道,“我这里有一卷时光长卷,你看看吧!”
说着,一二将时光长卷丢给了吴别事,转身出了桃花庵的门。
一二蹲坐在桃花庵的门前,望着桃花庵前的两棵桃树。
他想喝酒,想大醉,想大哭一场。
可是,屋内的吴别事,比他更需要。
良久,吴别事的呜咽声自桃花庵内传出。
一二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眼泪便不由自主的落下。
那个走路风风火火,说话雷力横行的姑娘,此时正在经受的痛苦,他一二,无能为力。
人生有三苦,第一苦便是爱别离。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种滋味掏心掏肺。
一二叹息一声,取出酒葫芦,却发现酒葫芦空了。
一二收了酒葫芦,怔怔的看着天空。
突然,一个柔软的如同小猫一般的人从背后拥住了一二。
一二的脖颈瞬间出现一滴热泪,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我没得老汉了,我没得家咯!”
一个柔软的哭腔缓缓道来,一二这一刻再也忍俊不禁,眼泪顺着眼睑流下。
他何尝不思念呢?
那个只要自己出现危险,便挺身而出的汉子,那个坐在阳光下看着满街少妇的汉子,那个被婆娘扭着耳朵,也要固执的守着自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