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贺与朱起相视一笑后,朱起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朱贺的房子。
腊月二十九。
朱贺一早,双手叉腰,声音雄厚,在院中吼道,“朱起,你给我出来?”
朱起此时,正在屋中聚精会神练习挥剑术。听闻此语的他,顿时来了精神,手中长剑不曾停顿,舞的密不透风,剑声澎湃。
朱贺随即怒气冲冲一脚踏开朱起的房门,气的吹胡子瞪眼,道,“我朱家横拳开天式,何曾弱与人,我辈武夫,岂可朝三暮四,心猿意马。你既然为我朱家子弟,便要弘扬我朱家拳法,怎又练起了御剑之术。难道你认为,我朱家拳法敌不得剑法吗?”
朱起听闻,停下手中长剑,郎声说道,“我朱家武夫,唯我二爷爷拳法最是高深,拳意惊天。但我二爷爷却败给了剑客,而且,失败并不可怕,我朱家武夫顶天立地,然而我二爷爷却因此一蹶不振,弱了横拳开天式,弱了我辈武夫,让我朱家拳法于世间蒙羞。难道,我习剑法有错吗?”
朱贺佯装气的脸红脖子粗,上前对着朱起便是一巴掌,只让朱起觉得天旋地转,脸颊疼痛难忍。
“放屁,你二爷爷一生光明磊落,何曾辱没过我朱家拳法。若不是你二爷爷,我朱家拳法怎会被浩然天下武夫楷模崇拜?”
“可他现在,为何窝在这方寸之地,我兰亭国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常年战乱四起。他乃我兰亭国御赐战王,为何不顾黎民百姓生死,逃到这方寸之地不敢面对。这样的人,有什么地方值得让我尊敬。”
“放肆。”
朱贺再次扬起巴掌,对着朱起的脸颊便要拍下去。却被一个骨瘦嶙峋,弯腰驼背的老者一手抓住,他老的几乎不成样子,浑身酒气冲天,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只碧绿的酒葫芦。
他怅然一叹,对着朱贺说道,“大哥,起儿说的对。我这种受了一点挫折,便自暴自弃之人,有何脸面敢让天下武夫楷模崇拜?”
“二爷爷,我…”朱起慌忙上前,不忍看见老者如此模样。他自幼听老者传说长大,总以为老者应是神人也,但这次遇见老者,与他想象中判若两人。但这样的二爷爷才让他觉得真实。更加觉得敬重。若不是为了一二,他着实难以忍心这样去说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非圣贤,孰能无情。
老者轻柔的放下朱贺的手臂,慈爱的摸了摸朱起的头,嗓音嘶哑道,“你二人也不必用激将法,这次私塾的孔先生,让你们带来那句“后辈之争”,我便明白了其意。这些年,久居一隅之地,虽说乃洞天福地,但无法修炼术法,无法修炼神性,但此地,对我武夫们来说,却是锤炼体魄的最佳之地。”
老者自顾自坐在椅子上,摘开酒葫芦,饮一口酒,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说道,“你二人也坐。”
“这些年,我从武夫炼体三境,炼气三境,炼神三境,每一境界重新打磨,但之前习武,一味求快,根底终是没有厚实,没能达到境境最强,虽说现在有所打磨,但终究差之分毫。此乃我之憾事。”
老者悠长一叹,看向朱起道,“你根骨极佳,但并非我理想中的徒弟。你理应像我兵家初祖,武法双修,以后为我兰亭国百姓谋福,成为圣贤。”
说到这里,老者看向朱贺,说道,“大哥,你的小心思我自然明了,绳床巷那小子,与文圣那一脉颇有渊源。我便顺了你的意,让那小子学了我的拳。到时,仲若定然会明了。不过,在外,我不会承认此子为我传人,其中牵扯因果颇多,我怕到时牵连了我朱家后辈。”
“二弟大善。”朱贺对着老者拱手道。
…
孔嘉仁带着镇妖长城上的老弱妇孺,前往距离镇妖长城最近的仙游州。
一路舟车劳顿,到达仙游州已然是腊月二十九。孔嘉仁从镇妖长城出发时,便以法天象地手段,告知了前在仙游州的二师兄仲若。
仲若一早便在清风书院等候,对于他的这位小师弟,他是倍加疼爱。但为了浩然天下,舍弃成圣机会,以身成仁。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当看见那个穿着一身青衫,满脸憔悴的青年时,不禁潸然泪下。
若是让他们的夫子知道,他仲若乃浩然天下剑圣,敢与向佛祖道祖问剑之人,竟亲眼看着小师弟在眼皮子底下散道,该有多失望。
上前,对着孔嘉仁便是一个熊抱。他仲若,向来不拘小格,对儒家繁文缛节更是嗤之以鼻。虽说跟着夫子游历天下,饱读诗书,但依然初心不改,只是一个剑客。
孔嘉仁拍了拍仲若的背,轻声说道,“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仲若只是点点头,对着孔嘉仁说道,“若是夫子知道…”
“二师兄。”
孔嘉仁打断了仲若,摇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弱妇孺,长叹一声拱手道,“这些人,便交于你了。”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的离去。眼角湿润。浑身颤抖。只是,他不愿让仲若看见如此伤心的自己罢了。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不得已才行之的手段,但是终是会伤了关心自己的那些人。
仲若定睛看着那个背影有些落寞的青年,泪流满面。
“傻大个,你说说你,虽说仗剑天涯,无人不知你仲若大剑修,但比起你师弟孔嘉仁,自愧不如了吧!”
李也吊儿郎当的举着酒葫芦,走路一蹦一跳,极其挑衅的看着仲若说道。
仲若白了一眼李也。但依然拱手说道,“虽说我对牛鼻子一脉自命清高反感至极,但你对我师弟一事,我真心谢过。”
李也瞪了一眼仲若,丝毫不恼,斜眼瞪着仲若,说道,“也不见你有诚意,你仙游州盛产的女儿红,可不见你…”
话未说完,仲若便丢出一个养剑葫,一脸正色拱手道,“还请李也道长对我师弟照顾一二。”
李也接过养剑葫,却苦笑一声道,“为天下之人,莫敢不从。可是,他已然…唉!”
说完,李也摇摇头,拔地而起,竟是随着孔嘉仁的脚步而去。
只留下仲若与一群老弱妇孺,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目光忧伤。
…
秦琼瑶皱着眉头,等待了一夜功夫,竟不见李欧前来。顿时心生不好之感,安排三姨前去查看李欧的命灯。
三姨查看后一脸冷色。只见李欧的命灯熄灭,甚至连阴神之火也熄灭了。
李欧可是金丹境修士,出手之人竟然一举毁灭了其元神阴神,修为可想而知。
三姨若是全力出手,方能做到一举毁灭其肉身与魂魄。
秦琼瑶不禁皱着眉头,喃喃道,“谁会保护一个毫无背景的穷小子了,难道是孔嘉仁回来了。”
想到此,秦琼瑶大惊,若是让孔嘉仁知晓她的所作所为,以孔嘉仁有仇必报的执拗性子,说不得怒上心头,会来斩了她们一行人。
随即又释然,以孔嘉仁的性子,定然不会对李欧大打出手。李欧充其量只是棋子,最多被废了修为,成为孤魂野鬼之物。
读书人做事讲究有理有据。
但除孔嘉仁之外,又是何人所为?
青阳镇卧龙藏虎之辈众多,加上如今鱼龙混杂,她来此更是从未暴露身份,能察觉到此事的,定然是关心一二至极的人物。
可是,谁又会关心一个无依无靠的穷小子呢?
秦琼瑶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一叹。起身,对着婢女说道,“你去准备一些礼物,我与三姨前去私塾,拜访一番。”
说完,秦琼瑶整了整衣袖,对着三姨点头说道,“但愿此行,一步一安然。”
…
出了钱家大门的清浅,握紧手里的玉佩,企图联系到莫雨轩。但玉佩无感,莫雨轩如同消失一般。
她叹了一口气。神色落寞。莫雨轩终究看不上她。
这一段时日相处下来,虽说莫雨轩不近人情,神色冰冷,但不知为何,清浅已然将莫雨轩放在了心上。
娼门第一条规矩,便是不能动情。可是如今的她,显然违反了。
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她面容姣好,身材火辣,加上她穿着暴露,几乎成了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
疯狂吸睛。
若是平常,清浅定然欢喜异常,可是现在,她竟有点厌恶。
朱门巷孙家,距离钱家府邸只有几步之遥,但清浅似乎走了很久。一步一回头,她多想,一回头,便看见那个青年,一脸笑意,对着她说,“你好,我叫莫雨轩。”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终是没能等到想要等的人。
敲响了孙家府邸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