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散席了？”
卡尔维斯坐在星车上，没好气地回谢野云的视讯：“我才给你传了殿下的消息，您有什么急事啊?”最大的人物都走了，这席不散也没什么意思。
谢野云笑笑，也不多废话，一会儿叶珩鸿就要回来，时间紧迫：“你帮我查查珀可侯府。”
卡尔维斯挑了挑眉：“事情不都结了吗？你还查他们做什么?”这既是朋友的关心，也是同盟的关切。
“不要你查别的。珀可侯爵当年在隆特尼纳星闹了那么大动静，在帝星上肯定也有相应的动作，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吧。”
谢野云刚刚往凤仪宫一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是去恐吓的，但帛凌蕙也太不自信了，甚至是心虚，疾言厉色有时就是心虚的最佳伴侣。
一个想法油然而生，谢野云这样务实的人，偶尔也有侥幸的性子。
宫中事，瞒不过皇帝和太子。叶珩鸿还念着孝道亲情，在某几处颇有些顾忌，叶纶就不用了。
“珩鸿挑的人倒是有趣。”叶纶听了消息，非喜非怒道。
桑凯赶忙跪下，他是清楚陛下多纵容皇后的，这么多年，后宫里一茬一茬新人出来，但有些东西哪里是一夕之幸比得了的。
叶纶喘了口气，却没有发怒，沉默了一会儿，搁过手中凉透了的茶。
“罢了，朕纵了她一辈子。如今儿子大了，也有了要纵着的人，这婆媳家务就让儿子头疼去。”
桑凯也是见过叶珩鸿如何待谢野云的，心中默默叹气，想这对皇家父子在心爱之人的事上都是一样的。
“朕本来还以为他见了他母后和舅家的事得立誓终身不偏爱不动心，也不知压根没这回事，还是破了誓，动摇了执念。”
说到这，叶纶还真来了点兴致：“桑凯，你说呢？”
桑凯骤然被点了名，也只能揣摩着答：“奴才不敢议论太子殿下。”
“许你议论这一回，老狐狸。”叶纶并不在意桑凯的一点小心思。
桑凯便说：“太子殿下少年老成，又得陛下看重，心中自有章程。但必然敬爱您，您抬举的又是殿下的舅家，想来殿下应该不至于十分厌恶。”
“无可无不可吗？”叶纶沉吟片刻，“那看来是这个谢野云暖了他的心。”
“也罢，好在谢野云是个孤儿，外戚之患一并免了。”
叶纶扶着不成器的珀可侯府不知道多少次，着实烦了，只是有一个秘密他不希望叶珩鸿知道，而这恰恰与珀可侯府有关，此刻说起外戚，难免再嘱咐一次。
说了这么久的话，叶纶的脸色已经不好了，但还是说：“那件事，珀可侯爵可是处置得万无一失?”
桑凯点点头：“陛下放心，您暗中帮忙扫了尾。如今珀可侯爵又被幽禁，唯一的指望就是和太子殿下这个外甥的亲缘，更是不敢怠慢。”
“那就好，扶朕去休息。”
桑凯本是跪着，无从察看叶纶的面色，此刻得了吩咐才急忙爬起来去搀叶纶。陛下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夜色四合，天空上点点繁星闪烁，笼映着美丽的紫光，谢野云站在斯莫希蒂宫的主殿门口，抬头观赏。
他在等叶珩鸿。
此情此景，谢野云的脑海里忽而浮现出古华夏的吉光片羽：
“缦立远视，而望幸焉。”
这属于多愁善感了，但也不是毫无根据的。谢野云今日去凤仪宫，事情虽然是自己做的，然而站在旷远的星空之下，仍生起了一分羞耻。
本不应如此的。
于皇家军事元帅学院毕业之后，他去军团中历练厮杀，攒军功攒资历，慢慢地爬上去，军政不分家，如果他耗尽半生幸运地在军中有了一席之地，就往朝中发展，用后半生去和珀可侯府斗，也未必不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虽然这需要时间，需要幸运，更需要谢野云本身出众的天资创造奇迹。
这是没遇到叶珩鸿之前谢野云推演过不下百千次的时间线。
望着踏月而来的叶珩鸿，紫月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与那深沉的紫眸交相辉映，谢野云上前两步投进他的怀里：为了他，因色得幸，以色侍人，与深宫妇人纠缠，也没什么不好。
叶珩鸿摸摸怀中人的头发，他不知道谢野云刚刚在想什么，但爱人身上隐隐约约的哀伤是那样明显，莫不是今日去凤仪宫又起了龃龉?
揽着人进殿：“怎么了，可是有何不愉?”就近在外室坐下，轻语哄着。
谢野云知道是自己失态了，撑起身子微微拉开距离：“野云今日放肆了。”
“这是怎么”叶珩鸿已不再让暗卫时时盯着谢野云的一言一行，只知道他去了凤仪宫，但不清楚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不错，他以前是清楚这些的。放在谢野云身边的暗卫，既是保护，也可以是监视。
“殿下的爱，我跟皇后娘娘夸耀，殿下的爱。我说，我会是太子妃，殿下会对我长长久久，我要跟皇后娘娘叫板，我嚣张极了。”谢野云说完，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这是紧张的表现。
叶珩鸿眼神一冷，刚刚温馨的气氛为之一肃，好像冬日的寒风吹进了富丽的殿内。
谢野云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在这静默中加速，他直起身子，久违地想去跪下。
叶珩鸿制止了他，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了谢野云的腰，迫使他摔落在怀中。
“为什么要用请罪的语气说出来?”
什么?谢野云蓦地抬眼，殿下不生气吗？他这样张狂，这样无法无天。
叶珩鸿见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见底，明晃晃的震惊与无措，苦笑了一下。
“是我的爱不足以让你倚仗吗？你说的哪一件不是事实?或者说你认为它们不是真的?”
谢野云被这一连串的问句给问懵了，这是什么样的脑回路啊？
叶珩鸿抚上谢野云的脸，声音低沉：“你早就赢了。我爱你，即使你不爱我。”
谢野云想，原来叶珩鸿从来没有释怀。
天之骄子，也会患得患失，看不清别人对自己的爱意，害怕是一厢情愿。殊不知，早已得到了两情相悦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