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建国一下又一下的挤压着小丫头的肚子。
可怀里的小家伙依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身后的老阮家人已经赶来了。
可没有谁敢靠近现在满眼通红跟着了魔一样的阮建国。
“老三!把娃放下吧...”一向强势说一不二的阮老婆子今个说话的嗓音都是抖的,“放下吧。”
阮老婆子将粗粝的手缓缓地按在了自己儿子紧绷的肩膀上,“你闺女娇的很,别压坏了...”
压的孩子疼,回头到了下面也不安生。
“娘...”阮建国哑了嗓子,眼里没了光,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他低喃着,“桂兰信上说就要找到治好娃的法子了。锦宝会治好的...我和桂兰都说好了要...要...”
“娘啊…”
阮建国低低的嚎了一声,见到自个娘之后那隐忍的泪和心下的恐慌瞬间就爆发出来了。
阮老婆子粗粝的手猛地一抹眼角的泪,老脸一绷,忍下情绪,“哭啥!娃...”
阮老婆子话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吐水的声音。
“噗...咳...咳咳...”
阮老婆子眼尖的看见了孩子的情况,忙道,“快!老三!快把娃子再多压两下,有气儿了!把肚里的脏东西给摁出来!”
“快!”阮老婆急忙催促自己的儿子动手。
阮建国迅速反应了过来,用力的挤压着怀里小女娃的腹部。
“咳咳...噗...”
怀里小萝卜丁大小的女娃先是吐水,然后是脏污的淤泥,最后是小鱼小虾。
这会被人勒着小肚子一直压的女孩悠悠转醒。
阮似锦费力的睁开眼晕乎乎的打量着四周的情景。
没有人注意到怀里的小姑娘此时居然眼神清澈没了痴态,还透着一股灵动。
这是哪里?
她不是历劫失败遭雷劈了吗...
“咳咳...”阮似锦止不住的咳着,喉咙干涩发疼,且火辣辣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咽喉一样,好难受...
“这是哪里...”阮似锦张了张惨白的小嘴,却因为脑仁疼的厉害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记忆因为历劫失败变得乱糟糟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太起来了。
她只依稀记得是有人在雷劫中推了她一把。
可没等小女娃想清楚她就因为脱力又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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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落霞红艳似火,正如屋内的父亲焦急孩子身体的心情一样。
老阮家,三房睡觉的屋里。
土炕上躺着一个小姑娘,三四岁的样子。
不难看出小家伙眉眼五官十分精致可爱,只可惜她的小脸上没有什么肉,小脸也黄巴巴的,此时嘴唇还惨白一片,看着跟个发育不良的干瘪豆芽菜一样。
修仙界的娃娃三岁就白白胖胖的了,营养好的长个一百二十多公分都没问题。
可这个小女娃顶多只有七八十公分,且身材娇小,完全看不出已经三岁了。小女娃瘦的肋骨突出,抱在怀里时像是根羽毛一样,轻飘飘地,像是随时都可能会飘走。
土炕边,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高大男人,身上穿着的还是白天干活时的褂头子。
此时阮建国正红着眼,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守着。
“乖宝,别吓唬爸爸。”男人说话的声音十分干涩,“你乖乖起来,爸给你煮蛋花汤喝。”
“下次爸去跑长途给你买红头绳,给你买...”
阮建国说着说着又想哭了,“爸再也不攒钱了,全给乖宝花,咱不治病了。其实不管乖宝怎么样爸都喜欢。”
“爸都喜欢...”
“行了。”门口进来了一个虎着脸的老妇人,妇人一头黑发编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盘在脑后头用布包着,是典型劳动妇女的发型。
她手里还端着一个老式的土陶碗,黄巴巴的,里面装着滴了两三滴菜籽油的蛋花汤。
“娘!”
阮建国忙起了身,看向阮老婆子手里端着的土陶碗,还有那股子油香味。
现在家里哪还有鸡蛋。
人都勒紧裤腰带不干活就不吃饭了,更何况是鸡。
“看啥,是去找人借的,回头你自己得还上。”阮老婆子绷着老脸嘴硬道,“囡囡她妈不晓得出去找没找到法子呢,你要是先倒下了,娃咋办?老娘可没空帮你带孩子!”
“知道,知道的娘。”说完阮建国走到了自个媳妇的嫁妆箱子跟前,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零零碎碎的,是阮建国一直以来为自己女儿攒的治病钱。
粗略看得有一百多块了,每一张都沾着血汗,每一张都皱巴的不成样子。
阮老婆子心里一叹。
三房最是狠得下心。
这个难熬的时节要是搁在别家,生个正常的女娃不送去山里头喂狼,闷死在尿桶里就不错了。
三房倒是好,为了自己娃娃,一个赛一个的‘狠’,一个去变卖老物件,一个有活就接,这才攒下这么些钱。
看样子钱估计被孩子他妈给带去了一部分。
“娘,这钱你拿去。”阮建国咬紧了牙关,像是下了决定,“剩下的钱,娃得补补身体。我拿着出去想法子,这回怎么着也得给娃搞两罐麦乳精喝。”
“还要你说?”阮老婆子抽了阮建国的肩膀一下,“赶紧给你家娃喂点蛋花汤,钱的事等会再说。”
现在的风头紧,有钱没票去了副食品店里你也买不着东西,除非你有门路或者你肯花钱。
阮老婆子心口一酸。
她家老大是个老实的,老二精明,老三是最为能吃苦的,也是遭了最多罪的,所以她不由得的就偏心了起来。
“谢谢娘...”
阮老婆子给床上的孩子喂了小半碗蛋花汤,剩下的让阮建国给吃了。
天热,娃娃还不知道啥时候能醒,东西放着可就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夜已经很深了,床上的奶娃娃才猛地睁开眼。
阮似锦刚想一个咸鱼打挺坐起来,余光就瞥见了趴在床边守着的人影。
‘这人是谁啊?’阮似锦心下腹诽,看了好一会算是认清自己不认识这人了。
估计是夜深了,男人白天抢收也累着了,所以这会睡的很死。
阮似锦转动着黑漆漆的大眼珠子,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这...这是哪?
入眼是狭小漆黑的房间,周围肉眼可见的那坑坑洼洼的泥巴墙,头顶的草胚子还在掉着泥灰。
难道是话本子里说的地狱吗?!!
回想起来,她上一秒正在经历九天神雷劫,准备历劫飞升,可下一秒就被最后一道天雷被劈的焦黑往下掉。
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自己先是痛不欲生,接着就是一阵清凉的感觉,再接着就是溺水窒息的感觉。
应该是死了的。
想她修仙界第一咸鱼,在师傅和师兄弟们都接连飞升之后,独自一人守在门派的她就经常被那只大妖兽给‘欺负’。
阮似锦气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她选择原谅自己,实力不济被雷劈死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就在她这么自我安慰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了一大串不属于她的记忆。
穿书,六零,炮灰...
这是什么意思?
阮似锦闭上眼潜心分析着那段记忆。
原来她还没死,反而靠着穿越来到了一本名为《六零小时光》的书里。
原身也叫阮似锦,是一个三岁的小女娃,还没出生的时候被道士批过命说是神仙转世,而出生那天下了场雨解了全村的干旱就刚好验证了这一点,从那时候起她就被全村人称作小神仙。
这一切都很好,可怪的是,她一岁不会说话,两岁还不理人,三岁更是显出了痴态。
简单来说就是天生的智力障碍,但现在的阮似锦却知道,这是缺了魂。
老阮家是六零年代常见的乡下人家。
阮老头子和阮老婆子一共生了五个孩子。
三个儿子分别是阮建军,阮建党,阮建国,两个闺女分别叫阮春花,阮夏草。
三儿子出生后没琢磨好大名所以就取了个小名叫阮三。
后来四九年建国,阮老头子才顺着这股风给三儿子起了大名叫阮建国。
如今孩子们都分别都成家了,各家也都有自己的娃娃,人丁算是兴旺。
只是在这样一个可以称为‘饥荒’的年代,孩子多未必就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