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欢的话让盛舟惭愧的就差将头埋起来了，即是心疼又是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很是失败。
他顿时狠下心肠，双手紧握道：“爹，娘，笔墨欢儿也要用，如果这些事儿子买回来的，那儿子没有二话，定是要分一半给二郎的，可这些事虎爷送给欢儿，便只能是欢儿的。”
“你说的是什么话，她一个丫头，读书读的再好还不是要嫁人，二郎读了书，以后可是要为咱们盛家争光的，到时候，你脸上不也有光！”盛海睨了他一眼道。
李氏也在一旁淡淡道：“就是，都是自家兄妹，分什么你的我的，当妹妹的紧着哥哥有什么不对！”
盛舟是说不过这么多张嘴，他只能握紧拳头，坚决不肯松口。
就在这时，盛清欢说话了：“我为何要让？这些本来就该是我的。”
“你个小兔崽子，没你说话的份儿。”张氏狠狠的瞪了一眼，厉声朝着蒋氏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
“娘，这跟阿柔和欢儿都没关系，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没本事，没钱给侄儿买笔墨。”盛舟抬起头望向张氏，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张氏转过头来，指着盛舟的鼻子，就大声问道，“一个都跑不了，别以为你都揽在身上，蒋氏就没有错了，只一条无所出，就能休了她！”
张氏的话，只让盛舟除了憋屈，更多的是凄凉。
他从来都知道张氏偏心，从前偏心大哥，现在偏心二郎，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偏心。
“娘，阿柔嫁给我这么多年，孝顺爹娘，生下欢儿，哪有什么错处，当年要不是阿柔愿意嫁给我，我怕是到现在也不能成家……阿柔不是生不出来，当初也是怀过的……”盛舟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风一吹就要散了。
张氏猛地一个激灵，忙道：“过去的事情，你翻出来说是什么意思，怎么，你还想跟老娘算账不成！”
盛舟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也不再开口，而是拿上笔墨，转身离开了主屋。
盛清欢和蒋氏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身后还能听到张氏破口大骂的声音，可盛老爷子到底没有阻止。
回到房间后，盛清欢偷偷瞄了一眼坐在那里低着头不吭声的盛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盛舟坐在那里的样子，好像是被人抛弃无措的等着人带着回家的狗狗。
盛清欢看了一眼蒋氏，蒋氏朝着她微微摇头。
示意她给盛舟空间，让他一个人静静。
盛清欢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的阿爹，可能真的需要自己整理下情绪，修补一下他受伤的心灵。
从刚才最后的那段话中，盛清欢察觉到阿爹娶阿娘，当年估计也闹得挺难看的但具体如何，她不得而知。
可阿爹就这么几句话，竟然让张氏不再说什么休了阿娘的话，说明当年的事情，张氏心虚着呢。
还有阿娘在生下她之后，竟然还有过一个孩子，之前她从未听阿娘提起过。
蒋氏这会心情也很复杂，那个孩子，才不过四个月，刚刚成形，就掉了，没有人比她这个当娘亲的更伤心。
如果今日盛舟没有提起，她怕是也将此事忘记了，倒不是她真的忘记了，而是她选择将那段痛苦的记忆深深的埋藏在心中，只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现在，记忆的大门就这样被打开了。
盛清欢发现蒋氏的眉头紧锁，目光哀伤，仿佛陷入了一段伤心的过往之中，她上前，拉住蒋氏的手，轻声道：“阿娘……”
蒋氏的手心触摸到温温热热的小手，这才回过神来，挤出一抹笑容，“阿娘没事，欢儿先去休息吧。”
盛清欢知道蒋氏不想说，她也没有问，那段记忆于蒋氏而言，说出来，就如同再次撕开伤口。
今日中午，蒋氏没有去做饭。
很快，从主屋传来了敲敲打打的声音。
没一会儿，盛清欢听得不清楚，应该是盛老爷子开口了，主屋那边没什么声音了，厨房也传来了做饭的声音，应该是李氏。
盛舟毕竟是个大男人，并没有沉浸在痛苦中太久，他肯定就来到了蒋氏的身旁，“我娘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阿柔，你知道的，我这一辈子只认定你一人。”
蒋氏却没有像往日那样贤惠的表示她不在意，她将手从盛舟的手中抽了出来，看着盛舟，轻声问道：“如果你娘执意要休了我呢，你怎么办？到时候，你只能在我们之中选一个，你选谁？”
盛清欢在隔壁，支起耳朵听，这个世纪难题，堪比“妈妈和女朋友同时落水”，她想知道盛舟的选择。
“对不起，阿柔，让你受委屈了。”盛舟想了想，开口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只能当一个不孝子了。”
“那你不管爹娘了？”蒋氏问道。
“爹娘还有大哥，可你只有我跟欢儿。”盛舟没有犹豫的说道，“阿柔，当初你说过，你为了我可以受委屈，这么多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是你的丈夫，如果真的让你委屈一辈子，那我还算什么男人。”
蒋氏原本坚强的心，只因为那句“你只有我跟欢儿”而瓦解，霎时间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她咬了咬唇，可滚烫的眼泪，依旧扑簌簌地从眼眶中滴落下来，她极力地想要控制，却越是压抑，眼泪越是汹涌。
“阿柔……”盛舟见她哭了，一时间慌了手脚，夫妻这么多年，蒋氏外表看着柔弱，可内心刚强，很少在他面前哭。
蒋氏却只想哭个够，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朝她涌来，委屈的，难过的，无可奈何地，全部交织在一起。
盛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将人揽在怀中，抬手轻轻的为她擦拭眼泪，轻哄道：“不哭……不哭……”
蒋氏的哭不是嚎啕大哭，是很压抑的小声啜泣，盛清欢听着，也觉得特别的心酸，她不知道蒋氏经历了什么，但一个没有娘家的女子，在婆家日子又能过的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