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放下手中的针线，上前将盛清欢揽在怀中，看向盛老爷子，轻声道：“爹，欢儿这孩子什么性子您最是清楚的，萱儿这么说，未免太过了。”
李氏在一旁，凉凉道：“弟妹，不过是小姐妹之间吵两句嘴而已，你出面才是过了吧。”
蒋氏拿出帕子，轻轻为盛清欢擦拭眼泪，看也没看李氏一眼，“萱儿的话有没有恶意，只要听到的人都能听得出来，欢儿为了全家人的事情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还要被家人冷嘲热讽吗？”
盛舟今日也没出门，吃过午饭，特意等着女儿回来，这会也已经双拳紧紧的攥着，“我看这钱也不必欢儿去借，咱们一家人，有手有脚，怎么就挣不回来？”
说完，盛舟直愣愣的看向盛老爷子。
盛老爷子眼睛垂着，并没有理会眼前乱糟糟的一切，拿起烟袋在一旁的墙上敲了两下，看向盛清欢道：“虎爷怎么说的？”
盛清欢早就想好了理由，从蒋氏的怀中探头出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带着明显的怯意，低声道：“师父说，如果借钱给我了，那是不是也要借钱给别人，这个先例不能开，而且师父也说了，咱家男丁多，只要出海打鱼，明年夏天前，肯定能去府城拿户贴了。”
盛老爷子闻言，只觉得老脸一红，他没想到薛界会将话说的这样明白，“行了，都散了吧。”
“爹……”盛海明显有些不甘愿，他想说话，却被盛老爷子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盛清欢从盛清萱身旁经过的时候，冷眼看向她，只见她满脸的愤怒，眼角也挂着晶莹的泪珠，显得可怜。
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满。
盛清萱这些日子，在村中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这就是盛家大房的姑娘啊……”
“到底是没有盛姑娘好看……”
“仔细一看，比盛姑娘胖上一些，也矮了一些……”
“确实如此。”
“不过倒是比盛姑娘娇弱，从未看到她做什么活儿……”
“不止她，盛家大房的人，好像都不做活儿呢……”
盛清萱只听一次，便觉得这些话日日都萦绕在她的脑中。
她才是盛姑娘，盛清欢又怎么配得上这一声“盛姑娘”！
那些声音越来越大，盛清萱甚至觉得她们就在她的耳边议论，要不是盛清欢，她才是那个被人捧着夸着的人！
盛清萱转身，看向走到门口的盛清欢，她真的有种冲动，立即冲上去，可却被李氏拉住了胳膊。
盛清欢迈出门，转身冷冷的看着盛清萱，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冷笑，笑容带着讥讽和嘲弄。
不过只一瞬，快的盛清萱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她就知道，盛清欢惯是个会装乖的，刚才在屋中所言所语，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欢儿，你今日受委屈了。”刚回到房中，盛舟立马心疼的说道。
盛清欢摇了摇头，“阿爹，我没借到钱，阿爷的脸色很不好，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没有，欢儿不要多想，你阿爷最是讲道理的，虎爷不愿借钱，跟你有什么关系？”盛舟很是理所当然的说道。
没看法，他就是这么个耿直的汉子，想事情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可盛清欢知道，今日她的表现，盛老爷子其实是半信半疑的，所以她才会说那些话，以薛界的性子，倒是像个会这么说的人。
但盛老爷子对她的不满，其实很明显，今日却是因为盛舟和蒋氏的反应，还有薛界这层关系，才没有发作，不然盛清萱那么说，他作为一家之主应当立刻出言劝阻。
盛老爷子和大房绝对在二房不知道的时候，商量了某种策略。
盛清欢发现，盛老爷子对她是有所戒备的，可能因为她是个女子，太过聪慧的表现，肯定会让大房戒备，就连盛老爷子，他对孙女的期待，怕也只是以后能嫁个不错的人家，帮衬自家兄弟吧。
“那阿爹可曾想过，那么多的银钱，要怎么才能凑齐？”盛清欢声音轻飘飘的，“阿爹，大伯父当初从县里回家，真的一分钱都没有带回来吗？”
盛舟刚想要说之前小妹给了欢儿见面礼，差不多有五两呢。
可女儿这么说，他倒是开不了这个口，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当初他们回来的很仓促，好多东西都没带回来。”
盛清欢对盛海一家回到梅岭村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总觉得大房遮遮掩掩的，有事瞒着盛舟和蒋氏夫妻俩。
她的记忆中，盛海回来的那天，一开始明明是全家人都在一起，可后来盛老爷子找了理由将二房打发走了，只留下盛海和李氏在屋中说话，还让盛兴景在门口把风，防止有人偷听。
到底在屋中说了什么，其他人不得而知，可从那天之后，盛老爷子再也没提出过让盛海一家回县里的话。
这么想来，很是不寻常，盛老爷子一向最为看重读书，就算盛海如今不读书了，可还有盛兴景呢。
难道是大房在县里惹了祸事？
越想，盛清欢越觉得可能性极大。
“阿爹，你虽不是长子，可这个家里，处处都要依靠你，可阿爷却如此的偏心，有事也不让你知晓。”盛清欢小声的抱怨道。
盛舟想要反驳，也想要训斥女儿不要说这样的话，可他一想到女儿今日两面受委屈，就不忍心，只开口道：“欢儿，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阿爷只是更偏疼你大伯父一些，因为他是长子，以后盛家的门楣都要大房撑起来。”
盛清欢却撇嘴轻笑一声，“阿爹，那我问你，一个老翁有三个儿子，长子庸庸碌碌却生有两个儿子，次子勤劳肯干只得一女，小儿子整日只知道吃喝儿女双全，老翁百年之后，想要保住家产，要选一个新的家主，哪个儿子更适合？”
盛舟立马明白，盛清欢说的就是盛家，“自然是长子。”
“阿爹，若换成是我，就会选次子。”盛清欢抬眸看向盛舟，“据说圣上都会选最为贤能的儿子当储君，欢儿觉得，道理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