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是一门下到刚出生,上到一百岁的人都适合学习的艺术。
能报考进音乐学院的,有大部分学生大概从小学上学开始便练习琴曲,有的甚至考了级。
教室里,刘梦在上面讲音乐基础知识和音乐理论,讲台旁边放着一架钢琴,老师讲完了还叫了一个女生过去弹奏,流利丝滑,堪称钢琴家级别。
秦琅虽然之前在特殊学校看过书籍,但对于识谱和认音这些最重要的基础还是没掌握。
学了一段时间后,这些老黄瓜刷嫩漆的新生,一个个信手捏来的弹奏曲子,还弹的超级不错。
这所学院里纯纯的钢琴新人大概率只有秦琅一个。
在一次当着全班同学面弹奏曲子时,这是秦琅第一次被人,被那么多十八岁的少年少女给降维碾压。
秦琅很认真的在学,几乎算得上是睁开眼睛是音乐,闭上眼睛还是音乐,但是他因为耳聋,佩戴助听器听音乐没有自然耳听音乐动听,有失真和延迟的现象,这也导致了秦琅的音感不准。
助听器是经过接收声音,然后机器处理,放大声音,在这过程中,会导致不同程度的失真,音乐变调,从而导致在同一个音量中,秦琅接收到的音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旁人对于音的要求只是好听,并没有那么严苛,但这里是音乐学院,对于音的分辨是最仔细的。
但秦琅本就是个刚学习弹琴的新手,再加上从一开始就拿到了错误的题目,根本不可能做出正确的答案。
在接连半个月的出错,越错越多。
哪怕刘梦在尽可能的帮助他,同学们也都很谦让有礼,但是秦琅明显的感觉到,再这样学习下去,他只会往错误的地方越走越远。
这天,秦琅一个人在屋子里,他想到了贝多芬。
音乐界的另一个聋子。
秦琅思考了十分钟,伸手取下自己的助听器,六岁那年,一个聋子借助助听器感知世界,现在又取下赖以生存的东西,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世界又恢复寂静。
或许助听器佩戴的时间久了,人会产生依赖性,当取下它后,秦琅还真有些不舍。
宿舍里,秦琅笨拙的学着贝多芬的样子,用牙咬住木棒,然后用另一端顶在钢琴上,一个音又一个音的感知着。
学校里的琴房得申请排队,有时候排不到好的,秦琅因为是残疾学生,住在宿管的旁边,又是一楼,但他不能在宿舍练琴,会吵到其他同学,便在钢琴底部打造了一个硬板滑轮,每天推出去练习,练完了又推回房间。
秦琅对于钢琴只有一个办法,熟能生巧,练,往死了练。
一首哪怕是最简单的曲子,他都得练习上千上万遍。
下课后,学生们相约这去聚餐,去玩耍,路过花园时,总能看到白衬衣的少年歪扭着脸,叼着筷子弹琴。
好好的一个禁欲系学弟,即便是残疾,这张神仙美颜也让人怦怦心动,但是当看到他弹琴的这副奇葩样子后,幻想如同泡泡,啵的一下都没了。
一学期四个月,秦琅经过无数天练习,练到入门。
放寒假后,秦琅回到了特殊学校,这一次,他戴上了助听器,听众变成了特殊学校的全体师生。
他有了一群对于声音更为严苛的观众。
每当弹错了一个音就会被立马辨别纠正出来,这很好的督促了秦琅的进步。
特殊学院每天都能听到从里面传来戛然而止的琴音。
古今中外的乐谱何其多,一首一首的练习过去,每一首从生疏到熟记于心,最后闭着眼睛都能弹出来,然后下一首,又仿佛是从新手弹起。
但音乐也是个陶冶情操,舒缓心情的东西,秦琅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能从其中感受到愉悦,包括特殊学院的师生脸上也多了笑容。
春季开学,秦琅的琴艺有了很大的进步,一点点拉近了与同学之间的差距。
秦琅走在大学校园里,倾听着耳畔的风,抬手拂过每一片树叶。
即使我没有天赋,即使我没有那么聪明,即使我不健全,但每一个生命都有去追求极致绽放的权利,这大概才是生活的意义。
一日复一日的练习,秦琅学会的曲目一首首增多,从入门到熟练,他花费了两年的时间。
这两年里,他每次练习钢琴,都会架上手机直播,毕竟他也需要赚钱养活自己。
在学院里三年,他如今是大三的学长,伴随着对音乐有了更多的理解之后,秦琅突然发现,有些东西不是靠勤奋就能补足的。
刘梦老师又一次听完他的曲子后,表情奇怪又纠结:“你弹得很好,但是情绪表达的不够,你的曲子没有弹错一个音,甚至每一步都是正确的,但是就是给人的感觉呆板,僵硬,就像是为了弹琴而弹琴,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连直播间看着秦琅一路奋斗努力了三年的网友粉丝们都直言不讳道:“你用事实告诉了我们,热爱和天赋其实是两回事!”
也就是说,秦琅不自知的陷入了一个瓶颈期,他练琴时,感觉什么对了,但就是不一样,老师所说的感情,他很努力的去做了,但是却怎么也做不到。
从大三开始,就已经有同学开始准备实习工作,有的找到了教导孩子学琴的工作,有的从事演艺,艺术等行业。
秦琅在瓶颈期也想试一试,但是他的实习工作却受到了打击和限制。
他去从事家教钢琴老师,家长大概率不会同意。
家长给孩子报班,就是想要找最好的老师教孩子,但是一个残疾人,正常人光听到这三个字就皱眉,因为在人们根深蒂固的印象中,残疾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去教育一个孩子。
遭遇了两次打击后,秦琅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到了放假时间,他会将钢琴推到公园,推到商场门口,地铁口,对着人群开始弹奏。
最开始人们忙着上下班,忙着生活,对他不理不睬,但两三天后,孤独的下班路上,慢慢的会有人停下来欣赏完一首完整的曲子还给他鼓掌,这种失落的被打击的自信好像又重新找了回来。
世界上的所有音乐都具有某种共同性,伴随着在钢琴上的熟练,秦琅将目光扩大,他开始去关注其他不同的乐器。
秦琅每天钢琴演奏完后,会拿出一个笛子,戴上助听器,笨拙的吹着刚刚的曲子,一遍遍,直到将它熟练的吹成一首曲子,身在闹市,可他的耳边却空乏无声,他需要靠着自己的想象和手指的熟练程度来弹奏这首曲子。
笛子,箫,小提琴,大提琴,这些不论中国的,还是外国的乐器,秦琅都很感兴趣,甚至突破自我封闭,他选择加入了音乐表演的小组,开始和小组成员一起讨论曲子的弹奏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