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的去世,让凡三意识到父母也年事已高,因此,从凡岗回城后,他就待在城里陪伴父母,哪里都不想去。
他的心情,莫兰完全理解,因此,没事就到楼下帮厨。
大伯封三(当地习俗,逝者安葬第三天,至亲去坟地烧纸放炮,算是对墓地的确认,也是做最终告别;相对应的,孩子出生后第三天,家里也会洗三,示意对新生命的洗礼与确认)那天,凡三开车下乡。
临走时,凡文車吩咐:“帆帆都四岁了,你有空过去看看。虎婆现在态度好多了,这个孩子,终究还是要认回来,以后在哪上学,也要拿个主意。”
凡三点头答应后,就开车下去。
凡文勤无儿无女,封三时,到场的主要是凡学术、凡学继两家,还有几个老姑娘家的外甥。
家族里来人少,凡三算是其中一个。
在坟地烧纸磕头燃放鞭炮后,回村路上,凡三对大哥提及父亲的嘱咐。
凡学术听后,非常支持:“那么好的孩子,不认回来,太可惜了!”
这天过后,凡文勤丧事基本结束,就等五七(自去世当日数起,7天为一期,第五个7天的最后一天)将灵位送到墓地烧掉了。
“这样吧,下午,我陪你一起过去。”
凡学术主动说,凡三自然同意。
凡三真不想单独面对虎婆,那娘们嘴毒,他担心两人话不投机,几句话不说,又开始干仗。
午饭后,凡三开车带着大哥,直接去了回龙镇老街。
张家住在老街南头,坐东朝西,兄弟二人到时,刚刚2点。
帆帆午睡刚起来,穿着黑棉裤黑棉袄,拿着一包爆米花,坐在门口小椅子上,边吃边玩。
冬日的阳光不紧,但很亮,阳光下,小家伙的发型特别可爱:上面留着茶壶盖,已有刘海;后脑勺留着一撮毛,已有半指长。当地习俗,说是这样孩子好养。
小家伙眉眼皮肤都像妈妈,是个典型的奶油小生,鼻子嘴巴像凡三,高鼻梁,椭圆下巴。
他记性很好,还记得凡学术,看到他,咧着小嘴喊:“大伯!”
毕竟才四岁,喊完后,小家伙继续吃东西,也不知道站起来迎接。
凡三弯下腰,蹲在小家伙面前,逗弄道:“爆米花给我点吃好不好?”
他不敢自称爸爸,害怕虎婆发飙。
也许是父子天性,小家伙竟然主动站起来,将剩下的爆米花连袋子都递给了凡三,而且伸手要他抱。
凡三心中一热,没有接孩子的爆米花,而是一把把他抱起来,对着白嫩的小脸亲了几口。
小家伙不仅没害怕,更没哭,还笑得咯咯的,与凡三逗乐。
虎婆坐在门内摆弄帆帆衣服,张瑞昌坐在堂屋方桌前喝茶。
看见凡家兄弟,虎婆只是跟凡学术打声招呼,没有搭理凡三。
张瑞昌则赶紧站起来,招呼凡学术,顺带叫了一声凡三:“你们兄弟稀客,快请屋里坐。”
凡学术率先进屋,坐到堂屋方桌南侧,凡三也抱着帆帆进屋,坐在堂哥下首。
张瑞昌简单问了一下凡文勤的丧事,对凡学术安慰了几句,老家人都知道,凡学术其实是由大伯一手带大。
寒暄过后,凡学术主动提起帆帆上学的事情。过完年,帆帆5岁(虚岁),该上幼儿班,是时候考虑这个问题了。
这两年,张莉成天围着厂子转,根本就没回家,帆帆完全由父母在老家带大。
儿子张彦在南方不正经混,虽然买房结婚,但是,媳妇肚子现在还没有动静。
因此,帆帆现在就是老两口的命根子,宝贝的不得了。
“凡三,你啥意思?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帆帆照护大,你现在想把他领走?”
虎婆一听就毛了,以为老凡家来要孩子,但她不好意思冲凡支书发火,就数落起凡三。
对那年腊月吵架的事,这婆娘心里一直还记着,憋着一口气呢。
凡学术担心老三与虎婆吵起来,赶紧说道:“许阿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就是过来商量,看看帆帆以后在哪里上学合适,没有别的意思。”
虎婆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张瑞昌知道凡家的意思,人家不是过来抢孩子的。
“帆帆现在还小,幼儿班最好还是在老家上,等上小学时再考虑也不迟。”
张瑞昌这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孩子跟着姥姥姥爷,长得很壮实,穿得很利落,一切都挺好。
这时,凡学术说道:“二叔二婶年纪大了,很想孙子,这次过来,帆帆能不能跟我们回城,到爷爷奶奶那里住两天?”
这个事,此前张瑞昌答应过,他自然没意见,但让不让外孙去,还得看老伴。
果然,虎婆发话了:“奶奶想看孙子,我们没话说。过完年,帆帆就要上幼儿班,花销更大了,爷爷奶奶问不问?”
凡三一听,心想,你愿意张嘴开价就好,这就有的谈。
于是,他立即回道:“许阿姨,这个我父母吩咐过,帆帆上学费用都是我们的,上幼儿班花销,每月1000,您看怎样?”
虎婆原以为,凡家也就给个三几百块钱了事,没想到凡三一出手就是1000,看来,这小子这两年是赚到钱了。
对此,她自然没有意见。
张瑞昌一看,立即顺水推舟,答应让帆帆随大伯回奶奶家。
虎婆到屋里拿出一套新棉衣,两套罩衣,一双棉鞋,两双袜子,两套衬衣。
看着这些干净利落的小衣服,凡三心中不由一阵感动,接过衣服时,情不自禁地对虎婆鞠了一躬。
“阿姨,这些年,帆帆让您费心啦!”
听见这话,虎婆心中的块垒顿时消散许多,眼眶也有些湿润。
她没有搭理凡三,而是弯下腰,对外孙说:“这是你爸爸,一会儿,你跟爸爸一起回奶奶家,过两天,姥姥再去接你。”
帆帆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下,看看虎婆,又看看凡三,终于叫了一声:“爸爸!”
凡三大喜过望,一边答应,一边抱起儿子,对着小脸猛亲。
张瑞昌与凡学术见状,心里顿时放松下来。这下好了,父子相认,两家总算成了正儿八百的亲戚,可以正常往来了。
张瑞昌一高兴,就让虎婆做饭,招待凡家兄弟,晚上在家吃饭。
凡学术推说家里事情还没完,婉言谢绝了。于是,凡学术拎着一包衣物,凡三抱着帆帆,与张家老两口告别。
这时,旁边不少邻居在门口围观。
令人惊讶的是,帆帆一点没哭闹,抱着凡三脖子,乐呵呵地与姥姥姥爷再见。
邻居们见状,不由感叹:“谁龙归谁海!小家伙终归是老凡家人,与三子刚见面,就比对旁人亲得多。”
离开老街,将大哥送回凡岗后,凡三就带着儿子,直奔县城。
到家后,看到小孙子长这么大了,刘月英喜极而泣,抱着帆帆舍不得松手。
凡文車也老怀大慰,哄着孙子喊“爷爷”。凡学梅姐妹闻声赶来,看到侄子都这么大了,也是喜出望外。
不到半天,这小子就与爷爷奶奶,姑姑表哥混熟,有了点凡二少的派头。
看着凡家上下,对这个小家伙的满腔热情,莫兰心中不由有些吃味。
这时,想起母亲那晚的教诲,她下定决心,年内争取怀上三哥的孩子:“没有孩子傍身,一切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