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号惯会唠叨,散会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儿,江知颐先去食堂帮忙打菜,连梓回教室穿外套。
落霞的橘粉泻了一地,教室的灯关着,最后一排的角落,男生趴在桌子上。
柏翮怕是连睡了两节自习课。
估计是嫌热,还把校服外套脱了,里面就一件薄薄的淡粉色连帽卫衣,帽子扣在头上,背部的衣料被肩胛骨撑起,身段清瘦但不单薄。
柏翮的衣品,连梓是佩服的,就是颜色有点刁钻。
全是大多数男生不会穿的颜色。
得对自己的脸多自信才敢穿这种五颜六色的衣服?
最牛逼的是,这人就是穿粉色,气质也还是拽的没边儿。
属于那种拿着玩具枪都能装400个逼还不带露馅的狠角色。
教室后墙挂钟的秒针转着,“咔哒咔哒”的细微响声在此刻都清晰可闻。
连梓盯着他帽檐下那缕碎发,突然想起元旦汇演那天,柏翮玩她的头发,还若无其事的,一副“我平时经常这么玩儿女生头发的”的样子,吊儿郎当。
轻浮男,又浪又花。
越想越烦,回过神时,手指已经捏住了他的发梢,还愤愤扥了下,没用多大力气。
但柏公主的娇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哪怕就是碰一下他的发梢,没到拽的程度,他都能有感觉。
就跟结缔组织上长痛觉神经了似的,立马就能给你“嘶”出声来。
“啧。”这声咂舌里透着明显的不耐。
柏翮下意识就要伸手抓那欺负自己头发的坏蛋。
连梓也反应过来,抿抿唇,“不是故意的。”
闻声,知道来人是连梓,他伸过来的手顿住,又攥拳,收了回去。
她不喜欢被他碰。
今天就因为这事儿生气了来着。
柏翮抬起头,还带着点半睡半醒的懵,黑眸无神,侧睨了眼立在自己书桌前的女生,又敛睫,伸手从她椅背上拎起羽绒服,递给她。
还轻“嗯”了声,像是在说“给你,穿吧”。
刘海还翘着一撮,立在帽檐外,可爱的要死。
连梓拳头都快捏烂了,唇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哥每次睡醒都这死出?这么可爱是怎么当上拽哥的?
她探出舌尖润了润笑僵的嘴唇,清了清嗓,问他,“怎么没去吃饭?”
他淡淡反问,语气里没什么情绪,“你还有空管我?”
连梓眉心一低,“……”
这人存心呛火?
她“嘁”了声,穿上羽绒服,“行,那我不管你,你饿死吧。”
听罢,柏翮愣了下,脑子开始转弯。
她那意思是本来想管他?
仔细想想,就算她原本是打算回教室拿衣服,但看见他还在,多少还是关心了下。
那四舍五入就是跟江知颐分开,专程来看他的。
柏翮弯唇,没白疼这小白眼狼。
这会儿他已经把自己哄高兴了,食欲突然就跟泄了洪似的。
他本来就是个食欲低的体质,说白了,吃饭就是为了活着,但今时不同往日。
这辈子没有哪个瞬间是比现在更想吃饭的。
他勾起椅背上的外套,利落套上,朝不远处正跟羽绒服拉链打架的连梓看了眼,轻嗤一声。
原本连梓撂下话转身就要走,只是这拉链跟柏翮一样,总抽风,死活拉不上,她走得不那么干脆。
“这么笨呢。”
身后传来一声谐谑,连梓翻了个白眼。
这厮神经病又好了?
精神状态天天跟蹦极似的,股票的涨跌幅的都没他的情绪大。
经他这么一嘲笑,连梓彻底摆烂,这拉链不拉也罢,直接裹紧了衣襟就朝门外走。
她就是让寒风吹死,也比被柏翮气死强。
柏翮伸手勾住她的帽子,硬生生把人给拉了回来。
“站那儿,我给你拉。”
长款羽绒服的拉链位置很低,他走到连梓跟前,蹲下,捏起拉链,仔细地将其复位。
这拉链被连梓折腾的挺惨,都歪了。
“咔”的一声,拉链被穿进孔位,连梓无语地撇撇嘴。
她折腾几分钟,柏翮不出三秒就能搞定,绝对是因为他运气好,刚好赶上了拉链心情不错的时候。
这玩意就跟耳机线似的,缠上还是解开,全凭运气。
自我安慰完,连梓低眸扫了眼蹲在自己身前的男生,蓦地呼吸一滞。
她想起前段时间网上流行的晒出心动瞬间的话题。
当时见过这么一条,是一个女生拍下的照片,画面里男生蹲在她跟前,帮她系鞋带。
好像就是这么个角度。
当时她不理解心动的点在哪,想着,鞋带嘛,自己也能系。
但看见同样伏在自己跟前的柏翮时,好像有点明白了。
其实心动的点不在系鞋带,而在于眼前人的细致和温柔。
柏翮是温柔的,她知道。
连梓盯着某个点出神,以至于没听到柏翮让她抬下巴的指示。
他歪头看她,不知道是故意不理他还是在走神儿。
拉链快要拉到头,不抬下巴容易夹到她,柏翮下意识曲指,在即将抵住她下巴时顿住了手。
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连梓不喜欢他碰她的手,那碰下巴行么?
鬼知道他为什么会思考这种问题。
他自己都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天,他想碰一个女生,还得考虑人家会不会嫌弃他。
说到底他就是怕连梓生气。
这祖宗生气都不理人的。
最后柏翮还是妥协了,收回手,知会连梓自己拉上。
暮色已至,天际最后一抹紫色褪去,几颗碎星缀上天幕。
夹廊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前面那道越走越快。
柏翮盯着前方不远处正和自己拉大差距的连梓,懒懒出声,“我是有毒么?至于你玩儿命似的往前走?”
连梓回神,定住。
刚才脑子里乱,没想太多,就一股脑地往食堂走,谁知道柏翮这将近一米二的大长腿长了跟白长似的,走路慢吞吞的,还赖她走快了。
连梓皱眉,“你不会走快点跟上来?”
柏翮撇嘴,“你不会走慢点等等我?”
话音落下,二人停在原地,还保持着原有的距离,谁都没动。
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谁先动谁就输。
耳畔风声略过,落叶沙沙作响,自两人中间的空地卷过,无声的对峙蔓延开来。
但也就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柏翮穿的少,见他打了个寒颤,连梓长舒了口气。
连梓怕冷,见她鼻尖都冻红了,柏翮咂舌。
拉倒,输就输了。
少顷,二人同时朝各自的方向各跨了一步,距离缩小的瞬间,各自愣了下。
谁都没料到对方会动。
凛冬夜里,少年少女站在两盏路灯下,相顾无言。
最后是柏翮先出声,眉梢微微抬起,精致的眉眼间全是明晃晃的笑意。
“这算双向奔赴么,连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