揶揄完,他脱下身后的猫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
毛茸茸的小脑袋等不及似的从缝隙中探出来,淡蓝色的瞳孔如雨后初霁般澄澈透明,小耳朵和小爪爪粉粉的,轻盈地从包里钻出来,一点都不认生。
跟柏翮一样,还没见过面就敢来敲别人家的门,社交悍匪似的。
是一只纯白矮脚拿破仑,小家伙出来后就直勾勾地盯着连梓,小嘴微微张着,可爱得她心都快化了。
柏翮看看连梓,又看看自家的柚子,竟然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上看到了点重合。
尤其是她刚才气鼓鼓地盯着他,骂他坏的时候,真的有点像柚子炸毛的样子。
片刻后,他张口:“你抱柚子去抓蟑螂吧,我就不进去了。”
“不行!”
连梓近乎是想都没想直接否决。
从须子的长度来看,她房间里的那只,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强,少说有她三分之一的手掌那么大。
在她的认知里,那玩意儿已经是怪兽级别的了。
抿了抿唇,缓缓吐出一句:“你来都来了。”
柏翮挑眉,等着她“来都来了”的后半句话,但她似乎并不打算示弱。
“你想请我进去坐坐?”
他没骨头似的倚在门边,双手环胸,“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柏翮这人,对女生向来是有求必应。
但她没求他。
连梓阖起眸子,隔着眼皮翻了个大白眼。
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想求他。
长舒一口气后,连梓走向沙发,脱下身上的被子。
暖白的灯光下,那抹触目惊心的白着实晃了柏翮一下。
宽松的短款上衣衬得那一小截露出来的腰极其纤细,不盈一握。
少女精瘦的的肩膀裸露在吊带外,锁骨线条漂亮,一直延伸到肩头,被灯光扫出一小片阴影。
那肩膀从侧面看就薄薄一片,瘦得像没吃过饭似的。
柏翮敛起眼睫,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连梓做好心理建设,把柚子抱到门口,按下门把手,试探性地泻了个缝。
未承想小强大哥就等在门口,晃了晃须子,仿佛在说“哟,来了妹子”。
靠在门外玩手机的柏翮被屋里的一阵尖叫刺痛了耳膜,惊得他那战损版手机差点雪上加霜。
他转了个身,朝房间内瞥了一眼,那抹淡色身影兀自闯入视线。
连梓吓得眼泪狂飙,不顾柏翮,直直往门口冲。
拖鞋不衬脚,外加精神高度紧张,踩在门槛上的脚一滑,重心失衡。
鬓角的发丝轻扫过男生的喉结,宛似一片羽毛落在心湖中央,漾着圈圈涟漪的同时,又牵起一阵酥麻。
柏翮无意识滚动了下喉结,侧身躲开女生的要紧部位,抬起小臂揽住了她的小腹,拳头全程紧握着,关节处微微泛白。
女生的温度自小臂蔓延上来,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吹多了,她的体温似乎比一般人要低一些。
二人就这么僵持了几秒,少顷,柚子叼着小强的尸体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把“战利品”扔到柏翮脚下,懒洋洋地卧在玄关处的地毯上,盯着姿势奇怪的二人眨了眨眼。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男生垂眸扫了眼挂在自己小臂上一动不动的连梓,轻笑出声,“吓哭了?”
“没有啊。”
连梓不动声色地抬手带走下巴上的水痕,抓着柏翮的衣服直起身子,顺势坐到门口的换鞋凳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从容得让他还以为自己刚才凭空多出了一段记忆。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可惜,她眼睫毛上的泪珠还没干。
女生的尾睫簌簌的抖动着,被泪水浸成一簇一簇的,瞧着娇弱又惹人怜。
脑中产生这个想法后,柏翮的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瞬。
他竟然觉得连梓可怜?
疯了吧。
小时候她哭起来,全家都得跟着哄,烦人得要死。
柏翮阖起眸子简单舒了口气,再睁眼时,她眼角的湿渍已经被擦掉了。
他从裤兜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抽出一张垫在指尖,捏起了脚边的小强尸体。
继而径自蹲在连梓身前,轻唤了声她的名字。
轻得像是怕吓着她一般。
这好像还是连梓第一次听见柏翮这么温柔的声音。
少了几分散漫,低醇又不乏少年气,像海盐汽水的气泡上涌破裂时发出的沙沙声,很好听。
连梓应声看他,在楼道暖橘色的灯光包裹下,对上了那双盛着浅笑的眸子。
下一秒,小强,哦不,大强的尸体毫无保留地被摊在了她眼前。
虫子是连梓这辈子都跨不过的坎。
一声尖叫过后,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涌。
泪眼朦胧间,眼前男生的笑脸同记忆中的某个瞬间重叠起来。
那是一个下过雨的午后,也是她第一次见苏阿姨家的混球。
第一次见面,那混球哥哥就送了她一份大礼。
是条断成两节但仍在蠕动的蚯蚓。
她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眼泪止都止不住。
就是和此刻一样的视角,那混球的笑容就这么明晃晃地隔着水雾落在她眼里。
连梓怔愣了两秒,被大强吓飞的那两缕魂还没飞回来,双目空洞无神。
含着鼻音问柏翮:“我们是不是小时候就认识?”
男生将手里的纸团成团,精致的眉眼生动如画,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哎呀,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