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花已开败,人间四月芳菲尽。
今日周末,一大早,江宁带着四个拖油瓶爬山。
一行人登顶龙头山后山,只见地势豁然开阔,亦无遮天大树,地上草坪碧草如茵,真不愧为本地人喜称的“嘉州草原”,心旷神怡。
江宁想起三年前曾带着满娃子放风筝,遂掏出一百元钱递给堂妹,笑道:“小慧,你带三个小家伙去买只风筝。瞧瞧,蓝天白云,清风徐徐,正是放飞纸鸢大好时节!”
江小慧尚未伸手,江宁手中钞票已被江水满一把抢过。
大脑袋娃儿一边朝着远处几家风筝地摊飞跑而去,一边兴奋呼唤:“清波哥哥,子涵妹妹,快点跟上啊,我们挑选一只漂亮风筝!”
柳清波拉着表妹随即撵去,笑声洒落一地。
江小慧摊手耸肩,满脸无奈道:“这种好事,满娃子怎可放过?嘻嘻,我还省事呢!”
江宁指指前面草坪,朝堂妹露个笑脸,轻声道:“走,我俩散步,地摊老板会给孩子们弄好风筝的。”
江小慧嗯一声,摸摸头上马尾发辫,跟上堂哥脚步。
江宁弯腰扯根茅草含在嘴里,细细咀嚼一阵,突然开口问道:“孟飞追求你?”少女倏然红脸,着急摆手,红唇嚅动一阵欲作解释,最后嚅嚅嗫嗫吐出一个字:“嗯”。
走出一段路,江宁蹲下身子,回首瞧一眼三个迎风奔跑的孩子,扭回头来望着远方风景,淡然道:“你十八岁了,所谓女大十八变,有男生追求实属正常,也是好事,说明我家小慧颇有颜值。只是,你觉得人家好就交往,你觉得不好就断了人家念想,切勿模棱两可!”
江家少女愤然道:“喂,我还在读书,谈啥恋爱?是不是孟飞找你当说客啦?我给你讲,他如同一块牛皮膏,不是他想贴谁就贴谁,本姑娘没空搭理他!”
江宁扭头看一眼已经长成一朵花的堂妹,噗嗤一声笑了,悠悠道:“那小子确实很有女人缘,我也见识过不少追求他的校花级花班花,不过,他真算不得见人就贴的牛皮膏,反而在男女之事上颇有讲究,别看他成天吊儿郎当,其实飞哥是一位睿智男子,哈哈,当然,我真不是替他当说客,实话实说而已,你别生气嘛,听我把话说完。”
“不听,我不听!”少女双手捂耳,跺脚娇嚷。
江宁起身,摸摸丫头脑袋,待她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随后搂着少女肩膀,继续朝前走,转移话题道:“二爸二妈身体还好,你和学娃子要认真读书。我不担心学娃子学业,明年定能考上嘉州中学,他给我来信说了理想,让人欣慰,真不愧为江家好儿郎!”
江小慧嘴角含笑,欣然应道:“学娃子成绩好,也懂事,我们一家子可高兴啦!还有,我爸妈听说您调去县委上班,高兴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不过,我让他们少对别人说,担心邻里乡亲大事小事都来找您,会影响您呢!”
江宁走在前面,对越发成熟懂事的堂妹甚感欣慰,朗声赞道:“还是我家小丫头贴心呐!”
少女对着背朝自己的家伙吐出舌头扮鬼脸,随后一阵无声拳打脚踢,暗自腹诽:“你才小丫头呢,本姑娘十八啦!”
江家后辈长子后知后觉,吐去嘴里草茎,也不回头,呵呵笑道:“你以为你就长大成人啦?你这辈子在我眼里都是小丫头!”
少女终于忍不住嚷道:“有完没完?”
江宁转过身子,示意往回走,嘴上仍然唠叨不休:“以前我就叮嘱过,在学校,认真上课是其一,做好表现;其二在于自学,书上得来终觉浅,关键在扩宽知识面;其三要跟同学处好关系,不然你不快乐,至少也得交往闺蜜一个以上……”
少女打断话,择其重点回应:“我就晓得,你想见我闺蜜嘛,嘻嘻,改天带来让你认识认识,可别失魂落魄哦!”
江宁哭笑不得,毫不犹豫奖励一个板栗。
少女吃痛,挠着脑袋,一脸幽怨。
跑得满头大汗的满娃子远远瞧见这一幕,幸灾乐祸地欢声大叫:“哦哟喂,江小慧挨打啰,该背时,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看你今后还揍我不?”
少女气得直跺脚,不过挽住堂哥胳膊的手臂更加用力。
柳清波带着表妹坐在石头上歇息,气喘吁吁望着永不知疲倦的山野小子满坡跑,此时天空纸鸢只看得见一个黑点。
江宁坐在姜子涵身边,替丫头擦擦额头汗水,柔声问:“小姜丝儿,开心不?”
姜子涵顿时怒目,叉腰还忙着翻白眼,恶狠狠道:“宁娃子,我给说了好多遍了,不许喊我小姜丝,你才是小姜丝,你全家都是小姜丝。”
江宁撇嘴道:“本来就是小姜丝儿,还不许人家喊?”
小丫头瘪了小嘴,气得哭出声来:“呜呜……小慧姐……呜呜……宁娃子欺负我……还不管管你哥哥……”
江小慧哪肯放过如此大好时机,迅速还礼一个板栗,赶紧跳开三尺距离,乐得直不起腰,断断续续道:“子涵……姐姐帮你……哈哈……帮你出气啦……”
柳家老二瞧瞧这个,瞧瞧那个,谁也不帮。
干哭一阵眼角没能挤出半滴眼泪的姜家丫头随即露出灿烂笑容,一脸骄傲道:“宁娃子,我可是有靠山的。”
江宁仰头大笑。
天上白云飘飘,人间清清朗朗。
樱花香气早已消散殆尽的丘川大学校园里,大三学生柳清柔和闺蜜童谣相伴穿过绿叶繁盛的樱花丛林,望着宽阔操场中放飞风筝的大人小孩,不禁一阵雀跃。
“清柔,我们也去放风筝!”
一位鲜衣公子飞跑而至,手中高举一只颜色鲜艳的超大风筝,喜气洋洋。
童谣睁大眼睛,欢喜得直拍手掌。
不料,柳清柔拉一把闺蜜,转身就走。
童谣一脸尴尬地挥挥手,追撵而去。
鲜衣公子满脸沮丧,将手中风筝重重掷在地上,用力踩上两脚,气得七窍生烟,却又莫奈何。
世间老有莫奈何之事,而且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长宁市委办公大楼,六楼。
以前从没有觉得书记办公室到副书记办公室之间有多远距离,今日市委副书记裴千仞却倍感遥远,每一步都觉得格外沉重。
四年前市州班子换届时,刚满四十岁的省建设厅副厅长裴千仞空降长宁市出任市委副书记,主管党建人事的同时,协助市委书记分管城市建设,踌躇满志誓将长宁这座三流城市旧貌换新颜、五个县区城区居住环境大为改观。
短短几年间,在铁腕市委副书记的强力推动下,长宁市城市面貌得以快速改善,城市规模增长百分之十八,城镇化率年均增长百分之二点一,远远超出同类型地级市州,可谓政绩突出,大有一年后问鼎市长之趋势。
城市建设领域纷繁复杂,牵扯国有土地拍卖、征地拆迁、安置还房、工程建设、附属设施、绿化美化等诸多关键环节,可谓利益纠葛深沉,拿嘉州话说,“水不是一般的深”。
曾经在省建设厅从科员起步,历经科长处长多个岗位,坐上副厅长位置的裴千仞终究因为省级部门重在宏观指导之故,就任市委副书记后,缺乏城市改造项目建设实操经验,在四年好似拔苗助长般跨越推进中,难以妥善处理鱼龙混杂的资本关系,加上工程建设招投标、土地拍卖等方面这几年上级政策调整频繁,一些重大遗留问题逐渐浮出水面,导致市政府与分管城建的市委副书记意见分歧,甚至背道而驰。
刚才,市委书记谈话意思相当明确,表示长宁市委严格执行省委组织部关于干部多岗锻炼的要求,已经与省建设厅主要领导作好沟通,近期将调整裴千仞分管农业农村工作。末了,市委书记江河海貌似不经意提到,据市纪委报告,各县区城建领域举报信陡然增加,目前除嘉州县外,其余四个县区均出现违纪案件并立案,不出意外的话,到今年底,全市五个县区加上市本级将无一幸免。
五楼办公区落针可闻,不知哪间办公室传出咳嗽声,才让人想起即便周日也是照常上班。不管市委领导来不来加班,市委办秘书几乎都在办公室,脑中压根没有周末休息这一概念,更莫说今日市委书记江河海突然出现,那更是不在话下,平时咋样现在就咋样。
长宁坊间广为流传一句俏皮话,“但凡嫁给秘书的女子最可怜,上半夜守寡,下半夜守尸”,足可见行走上书房之人有多辛苦,身体是公家的,连时间也是公家的。
当小媳妇熬成婆,走出这座规矩森严的市委大楼,曾经提包写材料的喽啰就成了领导,有赴部门任职的,有主政一方的,最终获得提拔的官职完全取决于曾经服务领导的走向和小媳妇熬成婆的火候,缺一不可。
领导走向决定秘书走向,运气成分极重,若领导提拔,秘书则受重用,领导或被贬或退二线或折戟沉沙,秘书只能拎到一张冷板凳坐坐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小媳妇熬成婆的火候问题,关键在于秘书自身能力水平如何,能者上庸者下,即便领导再努力推荐,组织自有考量。
不管怎么说,只要步入上书房的年轻人经得住暗潮汹涌冲刷洗礼,自身运势如何,都远远超过从基层摸爬滚打一路成长的草根干部所得馈赠回报。深谙此道的秘书们不分日夜不分节假日地拼命工作,从大处讲,立足岗位努力作出个人贡献,从小处说,卧薪尝胆锤炼自己修为以待他日一鹤冲天,正符合一句古话之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已在市委办蛰伏近八年的秘书向谨,四年前竞争市委书记秘书位置时意外败北,在市委秘书长的安排下,毫无怨言地转而跟随由省建设厅空降而来的市委副书记裴千仞,规规矩矩扮好秘书角色,大事小事尽可能考虑周到并提出妥帖建议。久而久之,他发现自己领导过于气盛,便利用私下时间含沙射影善意提醒,却换来一阵呵斥。但凡秘书心有沟壑,都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向谨自然不会强谏,往后做事当参谋如他名字那般“谨慎”,只是偶尔回家与妻子闲聊时忍不住哀叹自己运气不佳遇人不淑。
此时,瞅见自己领导走在廊道上的向谨并未像往常那般起身跟随而去,只是默默端起桌上茶杯,大大喝一口,随即重重吐出茶气,好似一声叹息。心藏道行的副处级秘书心中明了,他暗自担心甚至揪心的那一天终于到来,是否殃及池鱼由天由命就是不由己。
艰难走回副书记办公室的裴千仞反锁了房门,斜躺在高背椅上,点燃一支香烟,反复回味江河海书记送别时说的那句话,“千仞同志,保持工作热情总是好的,但是,政绩大厦终究建立在稳定基础上,希望你细细思量”,尤感背寒。
这几年,裴千仞不是没发现在推进城市改造过程中存在的种种问题,主要想到市委副书记抓总抓方向,重点在指定城市改造战役总体方案,同样分管城建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焦作熙主抓项目推进,理当妥善解决各类矛盾纠纷。正是出于这一书生意气般的指导思想,导致市委高高举起的板子重重打在主管城建的市委副书记身上。
他很不理解的是,剑有双刃,凡事两面,既然市委意在打板子,就无可厚非,为何只针对市委副书记而放过常务副市长呢?更深入些,焦作熙有意暴露问题,难道不怕自己承担相应责任吗?起码一点,那位常务副市长心里清楚,我裴千仞从未沾惹一点利益,既然如此,他为何煮豆烧豆萁?
百思不得其解,唯觉满口苦涩。
曾经枯坐省级机关十余年的市委副书记唯独漏掉一点,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就因为这一点,暴露出这位年轻市委副书记就任地方官员政治不成熟。市委主要领导认定他尚需锻炼时日,尚无把控全局的思想意识、斗争经验和执政能力,调整副书记分工领域既是出于全市工作大局需要,更是一种保护年轻干部的重要措施。
然而,惆怅一阵的市委副书记很快恢复往常踌躇满志气色,暗自想着身在其位干其事,不就调整班子分工而已,自己终究还是市委副书记,顶多再费些心血,一样干好农业农村工作。
在江宁带着四个小家伙坐在冷饮店欢欢喜喜吃甜品时,嘉州县委书记陆雪松站在县委大楼五楼走廊上,倒背双手,右手握着微微发烫的摩托罗拉掌中宝手机,神色忧郁,眼前满山翠绿无异于三月雪景。
那年轻气盛的大学师弟啊,终究没能听进他这位高两届师兄的劝告,官场如战场,哪能一味猛打猛冲呢?咱们丘川建院教授黄隋谷曾经说过,“建设领域就是一座刀光剑影的江湖”,你咋就忘了呢?
这几年,嘉州县委书记陆雪松不余遗力帮助这位空降长宁市委的同门师弟,力排众议包括县长魏常志的反对意见,执意启动正东街片区商住房项目,现在项目竣工投用,原拆迁户也绝大多数做好安置,开发商也就卷起胀鼓鼓的行囊去了别处再寻投资机会。只是,尚有二十四户拆迁户坚决抵制返迁,多次到省进京上访表达拆迁赔偿不公诉求,嘉州花了很大代价做工作如今依然无济于事,被省信访部门多次给予红牌警告。
如今换届在即,启动正东街片区商住房开发建设项目或许就是嘉州县委书记最大软肋,曾经信心满怀着势叩响副厅级干部大门,如今只剩下保住县委书记位置再作打算的信心,也是风雨飘摇。
来自省级部门的空降干部,你可知屁股下的那把市委副书记座椅是何等重要且炙热啊?
连秘书都明白道理,你为何就不明白呢?
师兄陆雪松心中这份苦,何尝亚于师弟裴千仞。
吃过甜品,实则五个半大人儿的一群家伙,浩浩荡荡穿过嘉州县城街道,来到姜氏黄焖鸡店铺,有的喊热,有的喊渴,有的喊饿,叽叽喳喳,像群麻雀。
准备迎接顾客的少妇老板姜姒笑吟吟地忙活一番,最后让江宁一行去二楼休憩,等会一起吃午饭。
江宁让江小慧带着三个小家伙上楼,自己脱下外套,晚起袖子去了后厨帮忙。说是帮忙,实则是他亲自掌勺,让姜姒打下手,嫣然一副男主内女主外的架势。
少妇店主和以前一样,还是背靠厨房门框,静静瞧着越长越像大男人的大男孩颠锅挥勺,本就极不太平的胸脯不住起伏,一会儿山峦,一会儿山丘,风景迤逦。
只顾忙活的少年可惜错过大好时机,否则定要流出鼻血。
外面店铺传来顾客临门的寒暄声,少妇店主出门而去。
忙活少年这才扭头看一眼,随即抬起右手臂,以袖子擦擦鼻子,突然伸长脖子,使劲晃晃脑袋,好似打个寒颤。
倜傥公子孟飞好像说过,少妇最具杀伤力。
忙活一中午,六个人围坐就餐,好似当初,其乐融融。
席间,江小慧红着脸,偷看一眼堂哥,朝着女店主犹犹豫豫道:“姜姐姐,我想……我想……”
姜姒正给自家丫头夹菜,闻言便放下筷子,瞧着长势喜人的江家少女,甩一甩大波浪卷发,笑吟吟道:“小慧,有事?在姜姐面前,还有啥不好说出口的?”
江小慧再次瞧一眼大口吃肉的堂哥,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脸期待道:“我想和当初江宁哥哥一样,趁空闲时间来你店铺……打点工……可否?”
“这……”姜姒看向江宁,没有立即回应。
江宁狠狠地刨了一口米饭,莫说脑袋连眼睑都没抬一下,神色淡然,瓮声瓮气吐出两个字。
“不行!”
“为何?”江小慧沮丧道:“你当初行,为何我现在就不行?我能吃苦,江家湾长大的孩子谁没吃苦过?”
江水满眼睛翻白,语速不快不慢插话:“因为,他来县城没哥哥,你来县城却有哥哥!”
江小慧啐道:“大人说话,小孩莫插嘴!”继而,少女把着堂哥手臂轻轻摇一摇,撒娇道:“江宁哥哥,您就答应嘛,行行好,我保证不耽误学业,好不好嘛?”
“砰……”
江宁将手中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神色狰狞,厉声吼道:“我说不行就不行,你没长耳朵还是聋啦?”
全场哑静。
两个县城长大的孩子顿时惶恐,从没见过这样的江宁。
倒是江水满神色泰然,大口刨饭,一副见惯不惊的样子。这样的江宁,他可早就见识过,那次被黄荆条子抽打的时候,江宁的样子可比现在可怕多了。
少女瞪圆双眼,两颗晶莹剔透慢慢溢出眼眶,缓缓滴落。
姜姒一把抱住少女,替她擦去泪珠,柔声劝道:“小慧乖,江宁哥哥不舍得你吃苦,你就一门心思读书就成。”
少女扑进少妇怀里,抽泣道:“我长大了,不能让他一个人背着整个家庭包袱,呜呜,姜姐姐,您不晓得,他在我身上花了很多很多钱,我要为他减轻负担,呜呜,我难受呢!”
少妇轻拍少女后背,嗓音越发柔婉,喃喃道:“我们都知道他是好人,他就是我们的主心骨,以后都听他的,不然,他比我们还难受!”
瞧着堂妹伤心样子,江宁脸色稍有缓和,语气依然严厉:“以后休要再提此事,你好好读书,一切有我!你江小慧不到成家立业那天,我江宁都管!”
姜姒定定瞧着这位小男人,比怀中江小慧心神还安定。
饭后,江家三兄妹来到嘉州师范学校门口。
江宁将手放在始终沉默不言的堂妹脑袋上揉一揉,抿嘴笑道:“好啦,别怄气啦,哥哥向你道歉,瞧你嘴巴都能挂上油瓶啦,哪里还像校花样儿?来,给我和满娃子笑一个!”
“噗嗤!”少女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娇嗔道:“记住,以后不许凶我!”
江宁笑意盎然,拉过堂妹,替她轻轻理了理额前发丝,柔声道:“你周末陪陪周伯妈,辅导好满娃子的功课,就是对我最大帮忙,自古男人打天下,只为家眷日子安稳,你读过的书不比哥哥少,应该懂得如此道理。”
“老古董!”
少女嘴上执拗怼着,脸上已是大晴天,挥手告别。
走在返回鸡鸣巷的路上,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时挨时分。
“喂,江宁,你咋哭啦?”
“没有。”
“那你擦眼睛干嘛?”
“风吹沙子进了眼睛。”
“毛线个沙子,我咋没遭?”
“因为你矮。”
“你个子高,活该被吹了沙子。”
“信不信我揍你?”
“哈哈,瞧,你笑了!”
又哭又笑的江家少年,好似四月天空飞翔的纸鸢。
自由自在,又歪歪斜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