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我们回来了?”
“怎么不开灯啊?”
……
“来了来了!”李有仪慌忙整理好衣服,红着脸跑了出去。
好在周围很黑,没人注意她的脸色。
陈安失落的躺在帐篷里,躁动的内心逐渐冷却。
真是扫兴啊,他还以为今天是自己的处男夜,没想到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不过,看到大家平安归来,还是很值得开心的,正如李有仪所说,大家已经不怕丧尸了。
几个深呼吸之后,陈安走出帐篷,虽然还有些头昏脑涨,但他自认没什么大碍。
众人正在互相检查有没有被咬,陈安把刘斌叫过来问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很怪,”刘斌如是评价道,“因为路口被堵了,我们就没开车,步行去药店。一开始,还能看到几只丧尸,我们都解决了。
再往更远的地方走,街上什么都没有了,不管是丧尸还是活人,我感觉整个凤阳市只有我们还活着。”
陈安了然,心中一阵悲凉,问道:“周围的建筑呢?你有没有带人进去看看?”
刘斌挠挠头,把嘴凑到陈安耳朵旁边,低声说道:“我不敢,去药店拿到药我就赶紧带人回来了,别往外说啊。”
陈安忍不住笑了笑,都这个时候了,刘斌还顾忌自己的面子呢。
这时,陈安注意到,李有仪不知从哪找出来一张折叠床,李逸晨戴着塑胶手套,好像要做手术的样子。
他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上前问道:“你们要干嘛?”
李有仪解释道:“李逸晨要给你把肩膀上的烂肉剃掉,然后消毒,不能让你的伤口继续恶化下去了。”
陈安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确认道:“他不是牙医吗?”
“只要是医学生,在医学院的时候,临床的基础知识多少都要学一些,处理化脓的伤口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李逸晨解释道。
众人举起手电,将折叠床照得惨白,陈安没办法,硬着头皮躺了上去。
“哇,你们照伤口啊,别怼着我的眼睛!”
“诶,等等!先别按住我,我还没准备好!”
“下次不准先斩后奏,一切行动都要等我同意。”
“啊!啊!你怎么直接上酒啊!没有麻药吗?”
“啊!疼疼疼!”
“啊啊啊!”
“呜呜!”
李有仪嫌他太烦,直接把他的嘴堵上了。
事后,陈安浑身一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陈叔叔好勇敢,这么疼都不哭。”包诗语站在他旁边,忍不住想戳陈安身上的绷带,被周老太太赶过来拉走了。
刚给他动刀的李逸晨摘下手套,问道:“老大,感觉好些了吗?我刚才都紧张死了。”
他额头上有不少汗,看起来这次手术也把他累得够呛。
陈安机械地点了点头,心想怎么着,你还紧张了,我还得安慰你一下呗。
于是他安慰道:“没事,我比你紧张多了。”
陈安也知道,虽然他们没经过自己的同意,就做了这种事,但这也是因为大家对他的关心,也就没再说什么。
李有仪递来一杯热水和两颗退烧药,两颗消炎药,陈安喝下之后,摸黑走向员工通道。
这一次外出,刘斌带人把一个药店的东西都搬空了,众人兴奋地清点着收获,连吃饭都忘了,自然也没人注意到陈安。
陈安走进电梯,按下最下面的按钮,这时,一道矫健的身影跟了进来。
“你过来干嘛?”
“没干嘛,我就想跟着你。”
陈安无奈,也没再说什么。
地下二层,停车场里也停电了,陈安眼前只有一片黑色,呼呼的风声不断回响,陈安走出电梯,有种踏进沼泽里的黏腻感。
这里的风属于阴风,非常冷,陈安本就发着高烧,额头上出了汗,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摸出手电,向脚下一照。
即便是陈安,心中也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踩进了乱坟岗里,自己的一只脚,刚好陷进某具尸体的胳膊肘里,但他没踩到地面,因为下面还有另一具尸体。
即便它们都是丧尸,还是让陈安有些胸闷,毕竟毕竟这些丧尸,在三天前还是一个个大活人。
“你们怎么解决这么多丧尸的?”陈安忍不住问道。
“我们躲在电梯里,守住电梯大门,后面的人拿棍子抵着,前面的人拿刀和斧头砍,刘斌说这都是你教的。”
陶夏双手背在身后,行走于尸山血海中,脸上却毫无惧色,反而微微仰头,颇感兴趣地盯着陈安:“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安没有回答她,用手电将停车场扫了一圈,找到一条勉强能走人的路。
陶夏也不多问,紧紧跟在陈安后面。
末世以来,陈安第一次看到正午的阳光,由于陈安还发着高烧,强烈的日光晒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哎,鞋子又脏了。”陶夏在旁边跺了跺脚,虽然在叹息,但这丫头的兴致似乎很高。
“你昨天杀了两个人,不是丧尸,活生生的人,心里就没有负担吗?”陈安忍不住问道。
“两个人渣而已,为什么会有负担?”陶夏反问道。
陈安点点头,向超市正门的方向走去,昨天夜里被枪声吸引来的丧尸似乎凭空蒸发了。
陶夏跟在后面说道:“我们已经搜过了,所有丧尸都不见了,我感觉它们是自己离开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你到底要干嘛,为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不说清楚呢?”
陈安摇头道:“我只是想看看,然后才能决定做什么……”
话没说完,陈安差点吐出来,在原地干呕了好久才恢复正常。
陶夏声音软了下来:“我觉得你应该先好好休息。”
陈安摆摆手,脸色越发凝重,昨天夜里一定发生过什么。否则那么多丧尸怎么会凭空消失,以至于这里一夜之间成了空城呢?
“咳咳……”陈安不停咳嗽,却没有一只丧尸被他的声音吸引,跑出来攻击他。
“你说,这些丧尸有没有可能只是,躲起来了?”陈安推测道。
“躲起来了?为什么呢?”陶夏眨着大眼睛,高考结束后,她的思考能力已经无限趋近于零了。
“比如说,有它们害怕的东西?避害趋利是生物的本能,额,我是说假如,假如我们把丧尸当成一种生物。”
陈安的话,让陶夏长出一身鸡皮疙瘩,把丧尸当成一种生物?
恐怕没人这么想过,但,丧尸真的和地上的人,天上的鸟,水里的鱼一样,是一个单独的物种吗?
想到这里,陶夏突然说道:“丧尸绝不是一种生物,它们没有生育能力,它们已经死了。”
陈安脑子很乱,但陶夏说得也不无道理,两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
都市里没什么风景可看,或者说,城市里唯一的风景就是人,现在没了人,就没有风景了。陈安的视线永远都被路边的高楼挡着,但挡不住他内心的孤寂与悲凉。
陈安突然问道:“如果丧尸都消失了,那活人呢?你们没遇到活人吗?”
他不相信,仅仅三天的时间,活人都死光了。
“其实我们遇到了。”陶夏闷闷地回了一句,兴致不是很高。
陈安眉毛一扬,双手抱胸,等她往下说。
陶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药店的两个医生,或者是员工?反正就是药店的,她们还活着,和我们说,想拿药就要拿食物来换,但我们都背着空书包,没人带着食物……”
“但是你们满载而归了。”
“他们不给开门,刘斌特别担心你,直接拿消防斧把门劈开了。我们毕竟人多势众,她们很害怕,也不敢说什么,蹲在墙角看我们拿药。
一开始,大家都很克制,只有林斌进去拿了几盒退烧和消炎的药,因为里面有人,大家也不好意思乱来。”
陈安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然后呢?我看你们回来的时候,背包里的东西可是鼓鼓囊囊的。”
“后来有个店员突然冲出来打人,被我们控制住以后,大家都放开了,把药品都拿回来了。”
陈安叹了口气,自嘲道:“正当防卫,你们心里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是吧?
那,你们没有伤害人家吧?”
陶夏没有回答,反问道:“换成你呢?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假如刘斌发着高烧,病的很严重,身上的伤也需要处理,拿不到酒精,绷带和药品,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这种情况下,假如你面对两个不肯开门的店员,你会怎么做?”
陈安犹豫了一会儿,尽量想象着当时的情形,说道:“我肯定会尝试说服他们,比如邀请她们加入我们,她们可以得到食物,我们可以拿到药品,双赢。”
“但她们两个女人,没有安全感,死活听不进去,怎么办?这还是方圆几里内的唯一一家药店。”陶夏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陈安深吸一口气,陷入天人交战,最终,他不得不承认,暴力破门是唯一的方法。
“然后,她们冲过来,情绪失控,拿药店卖的注射器往你胳膊上戳,发现戳不动以后开始戳你的头,戳你眼睛。你怎么办?”
陈安只感觉一阵窒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问道:“她们还活着吗?”
陶夏沉默了,但陈安知道沉默代表着什么,他忍不住问道:“你那两个同学,他们是人渣。那药店的店员呢?你心里有负担吗?”
“人不是我杀的。”陶夏解释道。
“人不是任何人杀的,但每个人都是凶手。”
这就是法不责众的道理,如果一个人作恶,他将承担所有的后果。
但如果做这件事的人很多,那么,定义谁是凶手将变得十分困难。
而且,这个群体中的每个人都不会有负罪感,对他们来说,他们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末世之前,经常发生“网暴”致人自杀的案例,却找不到一个杀人凶手,就是对法不责众这个词最好的诠释。
当然,陈安没有资格评价陶夏等人的行为,毕竟他是受益者。
陈安虽然是个善良的人,但他绝不是白莲花。他的善良仅限于自己,如果将这种善良强加于他人,就是圣母。
陶夏用手遮住额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说道:“该回去了,一会儿大家发现我们不在,恐怕要担心了。
而且,咱俩孤男寡女的,你就不怕李姐姐吃醋吗?”
陈安轻轻一笑,正打算离开,却在眼角的余光里,突然瞥到路边的汽车好像在动。
他小跑过去,陶夏不放心,只能跟过去,果然,车里有一个丧尸,把脸贴在玻璃上,好像再用力一点就能挤出来似的。
看到陈安和陶夏,丧尸突然狂暴了很多,就像被人按下快进键一样,动作敏捷了数倍,拼命捶打玻璃。
陈安举起消防斧,将车门上玻璃劈碎,丧尸顺着玻璃钻出来,浑然不管残留的玻璃渣刺破皮肤。
等它钻到一半,陈安将消防斧翻转过来,用斧头背面狠狠敲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丧尸的腰椎骨已经断了,它再也站不起来了。
丧尸感觉不到疼痛,依然费力地往前爬,受到攻击,除了叫声狂暴了一点,似乎没什么区别。
“你先回去吧。”陈安吩咐道。
陶夏看不明白陈安想做什么,自然不肯回去,陈安拿她没办法,后退两步,等那只丧尸钻出车子。
那只丧尸腰椎一断,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趴着走,速度大大降低,陈安拉起陶夏的手跑远,然后躲在一边。
两人蹲在另一辆小汽车后面,陈安伸出食指“嘘”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盯着那只丧尸。
追了一会儿,等陈安躲起来以后,它没了目标,转头向另一个方向爬去。
陶夏恍然大悟,悄声问道:“你想跟踪这只丧尸,看它究竟去哪了,对不对?”
陈安点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见自己的计划奏效,他拎着消防斧站了起来。
陶夏突然趴到他耳朵旁边,陈安能感觉到一股热气喷在脸上。
她用一种黏糊糊的声音问道:“怎么?不舍得松开了?”
陈安脸一红,这才发现,自己手中哪还有消防斧,分明是人家陶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