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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总是告诉安娜,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人性太过丑恶,这是命运对他们的磨砺,他总是告诉安娜,她将会变成一个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天使,终究会有一天离开这个已经走向死亡的城市,拯救无数人的生命。
只是安娜已经不是核爆时那个才16岁的姑娘了,今年她已经度过了自己22岁的生日,这些话她早就明白了都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只是她不想让父亲伤心,只能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父亲老了,他没有力气再战斗,再去找那些伤害他们的人复仇,这个异国他乡的土地,从一开始对他们充满了恶意。但是安娜喜欢这里,她的母亲就是这里生长的人,和父亲恨所有人不同,她恨的是这个末世里那些扭曲的人,那些欺负别人为乐趣的人。
对父亲来说,母亲的死已经让他失去了战斗的欲望,他现在就是一头受伤的狗熊,只会用自己的脊背面对四周接踵而来的伤害,保护自己幼崽的野兽不受到伤害,但是现在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他固执的相信自己可以有朝一日找到车子,武器弹药,从封锁中杀出去,带安娜离开这里,这就是他一直坚持和追求的。
安娜并不傻,她知道,即便是找到车子又能怎样,能开走的车子早就被人们开走了,这里就是一片完全的流放之地,来到这里的那些人,都是有着完备装备的探索队,普通人根本没能力穿过辐射区,即便能出去,空气中致命的辐射,汽车薄弱的外壳根本就是来送死的!
安娜其实还有一条路,在这个荒废的城市里,她时常用一些牌子告诉从这里路过的那群拥有完备防护设施,敢于在辐射区附近内寻找物资的倒爷们,自己有一些维修好的小机器,或者什么珍贵的元件,来换取一些少的可怜的东西和物资,不少好心人劝告她如何离开这里,但是她明白,那无非是想要骗她上车的奴隶贩子罢了。
那些时常路过这里和她交易的倒爷们的车灯照在她高挑的身体和带点男孩子气硬朗的脸上时总是会发出轻佻的口哨声,眼睛里面的精光让人觉得格外的恶心,他们相互吧嗒嘴,吹着口哨,许诺说能带她出去云云。
安娜并不吃这一套,她就像一名悍不畏死的战士,拿着一把随时待发的手枪,一手拿着一颗手榴弹,眼睛里充满着冷漠,似乎对那些人开出的条件根本不为所动一般。
那身宽大的工装服将她引人遐想的夸张线条隐藏了起来,沾满了机油和泥灰的脸庞让她湛蓝色的眼睛变得更加清澈明亮,是那样的闪闪发光,安娜仿佛造物主按照人间最美的女人捏出来的天使一般,只可惜让她落在了这片充满着辐射和死亡的城市中那一小块还没被辐射彻底污染的厂房里。
很多人看到安娜如同冰霜一般的眼神都会不敢直视她的双眼,那种冷漠让人觉得非常的难受,虽然她有着立体的五官可以吸引来往的男人,但是不论说什么都一言不发的样子让那些男人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她手里的尖刀将两侧的头发都削的很短,只有头顶有背向后脑勺的浓密金色短发,刚好能够到她秀气的小耳朵,有时候会有一小撮头发落在鼻子上,看起来带着几分天真和帅气,她时常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交易的人从来没有听到她开口说话过。
他们尝试用各种物资和诱惑让安娜脱掉衣服,或者陪他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但是不论开出什么条件,安娜都熟视无睹,让这里时常路过的男人们都失去了兴趣,以至于让人们真的一致认为她是一个不懂得情调的哑巴。
其实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听不懂太多的中文,但是她能听出一部分话语的意思猜出来他们大概说的什么,很多倒爷们脑子转的飞快,知道她要求的肯定是除了物资之外的东西,很多聪明的家伙用带她自由的许诺来诱惑她,但是依旧没有得到一声的回复。
安娜明白,无论如何斡旋,自己都不能给她和父亲买上两张离开这里的车票,因为“拓路者”联盟会检查路过的车辆,会向那些路过的车辆收取过路费,他们都认识她,根本不会放他们过去的,哪怕是用他们从自己这里最想得到的身体都不可能。
那些隐藏在面具后面的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面孔,还有那带着戏谑和轻浮的声音,不论如何,她都不会有一点点喜欢,根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亲近感,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行。
她只是将那些熨斗,修好的机械零件,或者其他什么有趣的小玩意都放在一旁的一个桌子上,走到十步远的地方,然后那些人过来拿走东西,那些路过的人会将一些食物留在桌子上,然后故意把交易的那些子弹洒在桌面上和地上,然后离开的时候看她是如何趴在地上收集它们,借此来看一看那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的线条。
倒爷们看够了,汽车上路驶向人类的世界,而安娜回头,继续进入自己的小仓库里面。在那里有堆积如山的小机械,还有一台用自行车改装的直流发电机和无数的蓄电池,安娜喜欢没事骑在上面,闭上眼睛,打开好不容易修好的mp3,听着里面残缺不全的曲子,想象自己曾经在白桦林间的小道上和朋友一起骑着自行车的过去。
随着思绪,安娜回到了自己儿时的过去,骑着自行车嬉笑的孩童们,还有那条通往村子泥泞不堪的道路,在那条路上面安娜总是会像个男孩子一般和朋友嬉戏打闹,即便是被泥地滑倒磕破都不会哭,而是站起来继续和朋友玩耍。
秋天的白桦林格外的美丽,清晨的阳光穿过树木的缝隙,照进了林中,仿佛一道道金色的光柱一般,被照亮的落叶似乎也变成了黄金的颜色,就像是一块用黄金树叶铺成的地毯,让人沉醉其中,在村子背后有一个不算太高的小山,站在山顶可以看到蜿蜒的河流,还有远处冒着白烟的核电站,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和美好,父亲有时候会放假回来,带自己去山林中打猎,给晚饭加餐,这样的回忆不论多少次都是让安娜觉得发自内心的舒畅,脸上露出不自觉的微笑。
父亲看着安娜脸上的微笑,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慢慢的失去知觉,这次他大意了,他不该冒险进入辐射区那么长时间,他不该冒险爬倒20层高的那栋未完工的大楼上,也不该已经感觉到铁锈味还冒险打开武器库,他的血液里,肺部,胃部都是致命的辐射尘,这些辐射在他的身体里四处横冲直撞,放射性射线将他的细胞摧毁,绝望的痛苦不断的摧残着他。
他多想知道安娜在那里想象着什么,他想要说话,但是喉咙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连气息都是那样的微弱,或许安娜以为自己太累睡着了吧,自己以前的谎言让安娜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严重,这样也好,安娜不会伤心,至少他不会看到安娜伤心。
他的意识模糊了,他告诉安娜,如果自己受了很重的伤,让他就地躺一会就好了,他是超级战士,什么伤痛都能通过睡觉来修复,安娜至少现在还在相信这一点,这就足够了,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脑子里开始乱想。
他感叹自己为什么梦里不能成为现实,他梦想着自己可以和妻女一起离开这里,回到祥和安宁的家乡,有核电站取之不竭的电力,还有小动物们欢快的叫声,还有邻居们友好的笑容,这一切要能实现该有多好,为什么一家人的探亲之旅会变成如今的这个模样。
混乱的大脑将他带回了过去的每个时刻,他仿佛回到了让他难忘的那一日,他看到了自己端着自动步枪,全副武装的模样,面前的年轻男人胸口被打的稀烂,一旁还倒着好几名失去生命的武装人员,妻子惊慌的解释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在“拓路者”联盟的营地里,一个男人想要霸占自己的妻子和安娜,他的手下恶狠狠的殴打着反抗的他,情急之下他用手里的枪毫不犹豫的杀掉了他,还有他的同伴,但是这个家伙谁也没想到是聚集地老大的小儿子,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面对着无数的枪口,他并不害怕,他是格鲁乌的战士,在这片废土上几乎无敌的战士,他可以轻松的将面前30多人的脑袋打碎,但是妻子和女儿却不可能躲过这样凶险的战斗,他放弃了,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她们的安全。
那个男人并没有杀掉他,而是决定将他们流放到满是致命辐射的景城,在满是辐射包围的废墟中那片未被辐射沾染的几座小厂房内,让他们在那里自生自灭,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
父亲还清晰的记得自己在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有多么害怕,也记得自己在周围的废墟里面去寻找物资的样子,在这座死亡之城中3年来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就像是电影一样一幕幕回荡在自己的脑海。
他很痛苦,仇恨仿佛让他重新夺回了自己的身体,他的手用力的攥着,被辐射烧坏的皮肤被轻易的撕碎了,但是没有一点点的痛感,他已经失去对焦的瞳孔不安的在肿胀的眼睑下来回抖动,比呼吸声还小的呢喃谁都听不到,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自己仿佛正在被一团泥潭慢慢的拖向深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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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声音很冷的告诉冯子华继续上路的消息,这让沉浸在食物海洋中的冯子华感到有些遗憾,吃的满嘴油光的他就像是饿死鬼一样,感觉自己还能吃下无数的食物。
平日里的食物种类和数量的匮乏,让陈旧的大米都成为了一个月可能才吃上一小口的奢侈品,贫穷的冯子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吃过正经的食物了。
他每天只能吃到废土中最为廉价和生长速度最快的土豆,还有蘑菇做成简单的糊状物,然后撒上各种各样的调料来掩盖里面那让人头疼的怪味,虽然土豆营养丰富,但是不论如何也比不过氮气包装袋里香甜软糯的小蛋糕更可口啊!
冯子华一边走一边将货架上面的东西扫落在背包里面,从来都没人见到他手的速度有这么快过,他默默的记下了这个地方的位置,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愿意留在这里和食物作伴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
此时的天已经蒙蒙亮了,阳光穿过辐射云,将微弱的一些光芒撒在城市的废墟上面,用眼睛也可以基本看清周围的环境。
为了节省宝贵的电力,猎人将他头盔上面的夜视仪抬了起来,笨重的夜视仪看起来像是很多年前电子管时代的产物一般,或许只有那种技术生产出来的电子仪器才能在核战后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使用吧。
站在废弃的街道,冯子华抬头看向了那些死气沉沉的摩天大楼,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内,人类便将自己数千年辛苦建立的文明用几十年来积攒的核武器炸的烟消云散。
冯子华不由得感叹这座尘封的城市让就像是定格的照片一般,寒冷干燥的空气将会将这些城市保留数十年,或许到后面好几代的人都会看到城市里这被冰封的瞬间,或许那时候城市已经安全了吧!
冯子华摇了摇头,将胡思乱想的东西都晃了出去,他看着街道上面整齐排列的汽车残骸,似乎还是人们焦急等待出城的瞬间一般,里面的人都已经变成了皮包骨头的丧尸或者被啃食的只剩下骨架的遗骸。
那些变成丧尸的倒霉蛋被安全带束缚在车内,晃动着自己被老鼠啃食的面目全非的脸,就像是一个个会动的标本一样,伸出自己干巴巴的手向着路过的人缓慢的挥动着自己的手臂。
丧尸什么时候出现的,冯子华并不清楚,他只知道人们在用核弹终结了文明之后,帝国又向全世界发射了一种战前研发的生物武器,将无数的人或刚变成尸体的家伙变成了不朽的行尸走肉,将那些倒霉蛋的灵魂封印在了这座会移动的坟墓当中。
甚至有人听到过这些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丧尸艰难的嚎叫着让人们杀死他的话语,冯子华没见过,但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