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愣了愣看着举手提问的埃尔文,他双眼中充满了求知欲,父亲犹豫了片刻,随后选择了无视埃尔文的提问,转过身继续在黑板上写了起来
但埃尔文的手迟迟没有放下,而是再次开口,再次重复着那个问题
父亲回过头看着他执着的样子,那不该在这个年纪拥有的眼神中,父亲看到的,是希望
在这天夜晚,父亲将埃尔文叫进了房间,在昏暗的房间中点亮了一盏烛火,那微弱的火光逐渐照亮整个房间
埃尔文看着父亲的背影,开口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父亲,历史书上讲的东西并不客观,仿佛是有意在引导人的思想,我不认为那是真相”
父亲转过身坐下了,看着埃尔文稚嫩的脸上带着的那一丝坚定,开口说道
“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要隐瞒真相。人是很擅长划分群体的,从性别,阶级,派系,等等一系列方式区分开来,从而造成两个对立面。当这种对立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会引发矛盾,而在矛盾之后,便会造成相互之间的仇恨,甚至会有那种没来由的恨,连当事人也不知道为何要仇恨对方。但其实本质上来说,这不是什么群体间的差异造成的局面,这是人类自身的问题。相互对立的双方中间有一道信息茧房所铸成的墙,那道墙很高,且无比的坚硬,隔绝着双方,让墙内外的双方始终坚信自己的思想是正确的,要打破这面墙除非出现一个共同的敌人。历史中可能已经上演了无数次这样的矛盾,有可能我们也是其中的经历者之一。而如果按照历史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说法来看,我们这些对真相一无所知的人,显然是败者……”
父亲并没有否认自己说的就证明父亲也和自己想的一样,年纪尚小的埃尔文不能完全理解父亲说的,但一直记在心里,于是在琢磨了片刻后开口问道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隐瞒真相,像个大骗子一样用虚假的历史来欺骗我们”
“欺骗只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不见得就一定是件坏事,隐瞒真相,或许是因为……真相带来的不一定是希望,也可能是绝望……甚至是更不好的东西。也就是说,真相可能是很残酷的。孩子……你必须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真相,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了真相”
埃尔文慢慢地消化着父亲说的,接着稍微理解了一些话中的含义,眼神中浮现出一丝失落
“所以父亲……您是让我当做出来没想过这些事情吗,然后和所有受骗者一样,无知的度过一生……”
父亲摇摇头回答
“不,不是这样的,人的求知欲是无法靠本能压制下来的,一旦产生了对某些事物的好奇心,那就像是在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终有一天它是会生根发芽的。但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你所能做的只有不断前进,永远也不能再停下脚步了……这条路很难走,你不会被世人理解,甚至会成为罪人,被人唾弃。所以为了保护好自己,你必须学会隐藏自己的思想,封闭自己的心灵,可以想,也可以做,但绝对不能说。这是一条孤独且漫长的道路,有可能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为此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一定要想好那个最坏的结果,想想那个结果你是否能够承受的了”
父亲深吸一口,埃尔文低着头思索了片刻,随后抬起头用着坚定的眼神问道
“那我应该怎么做?”
父亲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决定了要走这条路了,但他不会阻拦,因为这是他的选择
“知识我可以教你很多,但这方面你只能靠自己,永远不要让人能够轻易的看透你,这会让你处在很危险的境地”
父亲接着思索了片刻后,开口说道
“但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按照矛盾对立的说法来看,墙内已经经过了近百年的和平,整整五代人,居然没有发生过重大的内斗事件,这根本不合理。随着思想的更新迭代,矛盾一定是会出现的,但是整整五代人啊,一直都处在和平阶段,连一点矛盾的苗头都没有,如果说这是偶然的话,那这种偶然……太过离奇了,甚至有些虚假……”
埃尔文目光直视着父亲的眼睛,开口问道
“人类间的内斗,一定会发生吗?”
“会的,一定会的”
那一夜父亲与自己说的话,让埃尔文一夜未眠,一直在思考着其中的含义,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但他此刻终归只是个孩子,所见所识都太少了,一时间让他无法完全理解父亲说的,但他不会放弃思考,只会更加想要去理解其中的含义
于是在第二天,埃尔文强烈的求知欲在内心中压制不住了,便和身边的人,包括奈尔都讨论了起来,但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奈尔也觉得埃尔文说的太过晦涩难懂了,埃尔文只能无果而归,没有得到答案的他心中有些失落
而埃尔文在学校里传播的这些言论很快被王政府知晓,这种危险的思想让他们不得不谨慎对待,于是打算将所有讨论过这种思想的孩子全部抓起来
但这时埃尔文的父亲将前来抓捕的守卫拦下了,他说是自己在课堂上讲起的这些言论,一切都和孩子无关
那一天,埃尔文的父亲被守卫抓走了,临走前父亲被押送的时候回过头朝着埃尔文笑了笑,埃尔文没有理解那个笑,但那一天埃尔文明白了父亲说的,为何要隐藏自己的思想,封壁自己的心灵,父亲被抓捕是给他上的最后一堂课
父亲主动揽下了所有传播危险言论的罪责,由于其态度诚恳的原因,埃尔文的父亲没有被判处死刑。但是王政府也绝不会再让他走出监狱的大门,如果再让他到墙内传播那样危险的思想,是很不利于王政府掌权的。于是给他判处了终身监禁,被关在了重犯所关的牢房中,任何人都不能去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