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里对于能调动灵力的秦牧来说也需要三天时间,三天后的下午,秦牧终于抵达了传闻中的殷都,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殷都居然也是傍山而建,而且是三座大山。三座山由低到高排列着,高山上有些云雾缭绕 ,云鹤伴飞,山上的房屋鳞次栉比,星罗棋布,房屋小的有悬山屋顶,硬山顶,大的是重檐顶。一路上楼阁飞檐,红砖青瓦,路两旁除了店铺住家,还有摆摊设点的小贩,摊位上也是些稀奇之物,獬豸的独角肥遗的肉、萍蓬的腿和火鼠的皮。不少和秦牧一样初次来到殷都的年轻人都好奇地挤满了摊位前,摊贩们讲得那是一个唾沫飞溅,精彩至极。秦牧只静静地穿过了好奇的人群和表演欲极强的商人,径直往万言先生处去了。
万言先生的宅邸在殷都不算显眼,那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后面就是一个山丘,山丘上有瀑布顺流而下,院子里的池子也是引了这山涧水。游廊像一条黑蛇贯穿院子,亭台错落有致,台下有小石子铺成甬路,墙上挂着大家的书画。整个院子不算大,但是也算得上躲避浮生的好去处。
秦牧上前叩门,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秦牧一看,来人正是多年未见的阿炳。阿炳身穿一身白衣,头发高高束起,看起来颇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
阿炳见来的居然是自己多年不见的好友,当即脸上也涌现出欣喜之色,连忙将秦牧拉近院子中。
“你怎么来这里啦?”
阿炳欣喜问道。
“来看看你。”
秦牧笑着回答说。
阿炳闻言一脸嫌弃对秦牧说道:“走吧,我师父等你很久了!”
看着秦牧一脸懵的表情,阿炳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师父已经知道你往我们这来了,现在正在等你呢!”“还说来看我,你可是越来越虚伪了!”阿炳又大笑道。
秦牧闻言也笑起来,万言先生不愧是万言先生,足不出户也洞察万物。
穿过笔直的游廊,还未走近,远远的秦牧就见到一人端坐那房间内,手中摇着羽扇,头上戴着纶帽。秦牧走进房间,上前拱手行礼。
“世侄免礼了。”
走近了才看清,万言先生一张鹅蛋脸上一双眼睛深沉睿智,鼻梁高挺,他稳稳端坐着身上虽然没有灵力波动,但是却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气质,再浮躁的心遇上他好像也能瞬间沉稳下来。
“先生,晚辈到此是有一事相求。”
秦牧开门见山,既然万言先生已经知道自己来的目的,那么不绕弯子直说就最好。
万言先生轻轻摇动手中的羽扇,点头示意秦牧接着说下去。
“想必世伯经知道秦府被人放火烧了个干净,晚辈发现我那院子里的祖白实属有些可疑,准备追查下去,但是祖白却死于非命。晚辈想来世伯见多识广,所以斗胆来寻世伯,望世伯提点一二。”
秦牧恭敬地说道。
“尸首可有任何表象?”
万言先生问道。
“七窍流血,浑身铁青。”
阿炳闻言也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万言先生点点头,在脑海中思索一阵道:“江湖上有一邪法,唤之傀儡戏,中此邪法者死状惨烈,然邪法奸邪之处不仅于此,所谓傀儡,即是中法者惨死,取之血则其至亲为傀儡,可任凭施法者调动…傀儡身上携有尸毒,常人触之即伤,可谓恶毒。”
“至亲…”秦牧愣了一下,脑海中赫然想起了祖老太。怪不得回祖家之时老太不见了踪影,原来是已经中了傀儡术。
秦牧拱手问道:“世伯可有破解之法?”
万言先生摇摇头道:“此法至邪,中法者双手双臂和背脊处都会长出红线以便施法者操纵,只有傀儡者将死之际才能解脱,趁其清醒或许能问个一二,其外再无无破解之法。”
秦牧轻叹一口气道:“祖白家中还有一古稀老人…怕是已经中了招…世伯,若是斩断红线当如何?”
万言先生道:“红线只是表象,斩断可以短时间让它清醒一阵,但是也会快速生长出来,她体内的至亲之人的血脉才是真正的红线。”
秦牧的脸色有些难看,如此说来,那祖家老太似是必死无疑了…
阿炳挺身向万言先生拱手道:“师父,秦牧乃是弟子幼时的好友,如今秦家遇难,弟子愿与好友一道查明真相,也为破除邪法尽绵薄之力。”
秦牧看着身边请愿的阿炳心中甚是感动,但是他却没有从阿炳身上发现有一丝的灵力波动,他轻轻碰了一下阿炳的手肘道:“这一趟是有危险的,你成天跟着世伯读书哪里受得住这个苦…”
阿炳却满脸不以为然:“你都敢,我一个入泰期还去不得?”
原来秦牧没有在阿炳身上感应到灵力,是因为人家根本没有灵力,而是已经通了元力…
秦牧一阵语塞,自己如今才刚到入境期上上阶,就连看起来长自己两三岁的赵心灵也才到融元期,这只比自己五六岁的阿炳却已经在万言先生的教导下晋了入泰期,这实力已经不能算恐怖,应该算作非人所能及的范畴了。看来这万言先生果然非同凡响,当年秦家把阿炳送到万言先生这里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秦牧心中暗想道,如此看来,这殷都也不简单,万言先生这等大隐这么多年在此处,想来一定有些特殊。
两人又听得万言先生开口道:“你如今仅是入泰期下阶,凭你二人如今要想彻查此事还有困难,不如让世侄自己去探索一番,或许更会有不同的境遇。”
阿炳也没有想到万言先生不会同意他的请求,所以一时间愣在原地。秦牧对阿炳的期望倒也不是很高,目前他也已经即将晋入开道期,短期内应该是压力不算大的。
“祖家老太中了傀儡戏,贼人定然不会就此打住…然而傀儡需以至阴之地安置,再以血气方刚的少年血做滋养,这方圆数百里,唯有兰旗谷一处最是重阴。”
“哦对了世伯,这世上可有什么顶级暗杀的法子?”
“暗杀?”
万言先生饶有兴致地看着秦牧,但还是很快给出了答案:“暗杀的法子千奇百怪,但是要论顶尖…北部塞内,有一至公会,其中不乏钻研暗杀之术的强者。”“但是我想,你还是少与这些人打交道的好…”
秦牧点点头。
“还有…你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秦牧一惊:“世伯这什么意思?”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关系甚好,可惜…后来他入了邪门歪道。”“再后来就不知怎的没了音信。”
秦牧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难道和体内的红猿有关?
“此人堕入魔道后,以心狠手辣著称,若是尚存于世…也定是个为祸天下的源头。”
万言先生握着羽扇的手突然停下,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让秦牧起了鸡皮疙瘩。
“是…世伯,要是我晓得了这魔头的踪迹定当告知世伯…”
心中有些慌乱,又想到兰旗谷离此殷都大概三百里,途中需得花上两天时间,秦牧起身向万言先生拱手道:“世伯,时不我待,晚辈这就启程为宜。”
秦牧这辞了万言先生,阿炳将他送至门外,二人在门外叙旧良久,不舍地目送着秦牧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这才回去,回到房间内,又向万言先生道:“弟子观秦牧现实力不算强横,独自一人追查下去恐有危险。”
万言先生却只是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你若是处处护着他,那他又怎能真正进步呢,想你当年修炼也是在绝境中才有现如今的造化,秦牧如今之难更甚你当时。而今我们的探子密布,观察密切些,若有吹风草地你再及时去救便是。”
阿炳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秦家与我们已多年未见,其中发生的事情我们未必知道…你需得看紧些。”
“是!师父!”
秦牧望着殷都头顶的天空,天空中的云雾一朵盖过一朵,就像殷都的房屋一间高过一间,从最小的一间,如同顺藤摸瓜一般,到最后就一定是最大的房屋。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也认识万言先生?”
“算是故交了。”
红猿悠悠道。
“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我非得剖腹才能和你分开?”
秦牧面露愠色,他已经知道这红猿是想夺舍所以潜藏在体内,但是为何上一次强行融化玄铁球虚弱至极之时它不行动呢?
“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只能选择无视我,因为你现在拿我毫无办法,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挺好。”
“你…”
气愤至极,但是秦牧除了以命相胁之外还真没有办法。
“走吧,天黑了就不好走了。”
秦牧咬咬牙,低下头,目光坚定地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兰旗谷。
而在五百里外,奢悦镇上,公案厅内,秦家户找来了青英会的裁决长老们,如今离秦府被焚已经四五天,秦家户才终于腾出手来申请长老们一齐调查这件蹊跷的事情。
公案厅两旁雕着獬豸,中间挂着祥云红日图,长老们分坐两旁,手中法杖伫地。秦家户将所发生的事情都如实相告,他的诉求也很简单,拥有麒麟火的家族不过凤毛麟角,秦家不至于自导自演一出戏,所以希望裁决会众长老能协助搜查各大家族的库存。
“咳,秦爷的意思是佘家、章家有嫌疑吗?”
一位长老轻咳一声问道。
秦家户道:“我没有怀疑这两家,只是那放火的贼人手中有麒麟火,怕是贼人去两家库存中偷了,他们还未察觉。”
“我秦家与人交好,未曾与人结怨但也遭此难,也不知贼人所图。但如此看来,章家、佘家甚至诸位长老也当多加小心。”
先澄清对章家佘家没有怀疑,再将所有人都绑在一起,让他们也生出危机感。秦家户说完还不待众长老反应,又接着补充道:“奢悦镇有在做诸位长老坐镇,自然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秦某人虽不才,也愿意尽些绵薄之力!”
众长老一阵眼神交流,厅内陷入死寂,秦家户也并不着急,好话说尽,点点头就有好处进账,这种事情就算是傻子都不会拒绝吧!
果然,寂静之后一位长老手指把玩着手中的法杖才悠悠然开口道:“自然,维护公正是我们裁决会应该做的事情,秦老爷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们会协助你去调查的,只是如此大规模兴师动众,怕是免不了劳民伤财,我们也得多些时间准备。”
秦家户向前一步拱手道:“一定早日送到。”
众长老闻言点点头,又缓步离开了。
章家院内,章天快步进入了章家大堂,见到章法正端坐其间,章天上前道:“秦家户请了裁决会,要调用裁决会的势力来调查每家的麒麟火库存,族长…”
章法嘴角挑起,闭上眼睛,身体悠闲地往后一躺:“让他们查去吧!”
章天见到章法如此放松,料定章法必然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他眼睛一亮,脸上抹过一丝邪魅的笑:“是,还是族长高瞻远瞩。”
“秦家户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章天悠悠晃动身体,好不自在。
“对了,秦牧那小子在干嘛呢?”
他又问道。
章天答道:“已经离了殷都,正往兰旗谷方向去。”
章法摆摆手道:“嗯,让他去,一个黄毛小儿罢了。”
“是。”
随着秦牧离开奢悦镇,秦家也面临着后继无人的严肃局面,同时秦家户还要忙着调查真凶,自然是无暇与章家佘家竞争,可谓是满盘皆输。
两三日过去,章家和佘家都被裁决会的人翻了一翻,结果自然是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秦家户这下也没了办法,只得将心思全花在了重建秦府上。
秦牧也终于到达了兰旗谷,一路上风尘仆仆,到了兰旗谷却觉得奇怪:万言先生说兰旗谷乃是这方圆数百里内阴气最重之地,但是秦牧却见到这兰旗谷内艳阳高照,谷间的太阳比奢悦镇来得还要猛烈,但是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路上人烟稀少,顶着大太阳继续走,他进了兰旗谷内的月关,身上已然汗湿,也不急着歇息、反倒是找地方又借了纸笔,给佘溪写了信,自己才随便找了一处阴凉歇着,心中正热得烦闷,随手又掏出了那青铜樽将它放置正前方,那青铜樽散又是散发出一股白色光芒,竟有些寒气从杯底散出。
秦牧倚在墙角,在这酷热的下午恐怕再也找不出这般惬意的事情。
“借过。”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出头的人急匆匆走过,他的鞋子绣上祥云仙鹤,却不是一般售卖的制式,不知是哪家心灵手巧的,可惜鞋子样式好看却铺满灰尘,看起来也是一路风尘仆仆。
不远处三四个流氓模样的人向秦牧走了过来,领头的约莫二十多岁,头发散乱,眼白多得发亮,不大的岁数脸上却有不少疤痕,看起来算不得善茬,见着青铜樽有些稀奇。
“喂!”
他张大嘴冲秦牧嚷道,又露出了长得东倒西歪的牙齿。
秦牧正累得汗流浃背,没有听见,只顾着用衣袖擦汗了。
那人一下子来了脾气,一个眼神,手下几人立即上前将秦牧围了个团团转。
秦牧皱皱眉头,不知道哪里来的正神。
那领头的趁秦牧愣神,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秦牧暴怒,起身就要催动灵力大干一场。那围住的三人也不示弱,身上都登时爆发出黄色的灵力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