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欧阳正焕、林如海、温山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也想不到,杜预竟然如此人间清醒。
这幅对联,已然将杜预的心迹,清晰剖白。
杜预留下对联,对玉真公主一拜,飘然而去。
只留下玉真公主脸色阴晴不定,原地发呆。
杜预骑上龙驹,径直向城外奔去,返回滁州。
他速度很快,压根不给各方反应时间。
几路暗中埋伏的人马,万万没想到,早就接到了皇帝征辟命令、即将飞黄腾达的杜预,竟然走的如此果决、突然。
金陵,贾府。
“咳咳咳····”
贾玉疯狂咳嗽,带着一丝丝血。
他在书山中,被杜预打落悬崖,摔成重伤,功亏一篑,不得不提前退出比赛。
若非【灵通宝玉】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贾玉性命堪忧。
贾母看宝贝孙儿重伤,又急又气,跺脚大骂:“谁把我孙儿搞成这样?还不快去将那杜预抓来?活活打死!”
贾府飞扬跋扈,说抓人就抓人,说打人就打人,蛮横可见一斑。
贾贞、贾正面沉如水:“老太太,宝玉正在玉真公主处。我们已经设下眼线,只要他落单,我们就派人去抓。”
贾玉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咬牙切齿,却卖力表演:“老祖宗,不要责怪杜预。是孙儿学艺不精,知识不够才会被他击败。我的伤势不要紧,只要养个一年半载,也就好了。”
贾母溺爱贾玉,心疼要死,贾玉越是“懂事”,贾母越是恨不得杀死杜预:“好孩子,你别说了。都伤的这么重,还替那扯不烂的野种说话!我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替你宰了此人。”
路过的红娘看到,吃了一惊,急忙去找林星河。
“小姐,大事不好。老太太和贾玉商量,要害死杜预呢。”
林星河心乱如麻:“你还不赶快去通知他?快跑吧。”
“听说贾玉得到皇上和玉真公主赏识,要去长安做官呢。”
红娘安慰道:“贾府再蛮横,也不敢拦截玉真公主,去打死杜预。”
“上长安,做官?”
林星河刚松了口气,又蹙起黛眉,满脸忧愁:“那我岂不更见不到杜预哥哥了?何年何月,才能重逢啊?”
红娘默然,跺脚咬牙道:“要我说,实在不行,小姐你就跟杜预私奔吧。”
“私奔?”
林星河面红耳赤:“我,岂能与他私奔?你在说什么?”
红娘咬牙道:“这样不行,那也不行,小祖宗你到底要怎么样?”
林星河垂泪道:“实在不行,我就投井自杀,以清白之躯,报答了杜预哥哥,来生来世,再嫁给他做妻子。”
红娘吓了一跳:“可别!我的小祖宗,你是要我的命。”
姐妹俩,抱头痛哭。
红娘咬牙道:“我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真莫过于私奔!”
“虽然对于小姐名声不好,但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是贾府也不可能再让你嫁给贾玉,做儿媳妇了。而林老爷万般无奈,也只能捏住鼻子认了。”
“私奔····”
林星河美眸灼灼,已然动了心:“真的可行?”
红娘笃定道:“如今,贾玉受伤,贾府上下乱成一团,看守我们的人也乱了。正是私奔的好时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好!”
林星河一咬牙,心一横:“我去跟杜预私奔。可怎么联络杜预呢?”
红娘笑了:“小姐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怎么忘了,杜公子临考试前,曾经送你一张圣笺叠的千纸鹤?只要你以它为联络,一定能联系上杜预。”
林星河美眸一亮:“我怎么忘了?”
她拿出一枚千纸鹤。
此物,是杜预在大闹贾府,写下“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时,偷偷塞给她的。
林星河写下了一行字,将千纸鹤放飞。
千纸鹤化为一道流光溢彩玄鸟,飞向天空。
此时琅琊王家,却陷入了一片死寂,哭声震天。
人人披麻戴孝,给王伦送葬。
王家一年内,连续损失了王希孟和王伦两个嫡系继承人,可谓损失惨重,愁云惨淡。
王异早已哭干了眼泪,目光恍惚,坐在女宾之首。
“杜预,我饶不了你!”
她重瞳中,闪耀着切齿痛恨、无尽杀意。
在王异推算中,必然是杜预在书山学海中,杀死了王伦。弟弟王伦的尿性,她做姐姐的当然清楚,必然是王伦妒忌杜预,百般算计,杜预迫不得已才反击···
但那又如何?
王伦是自己的血亲弟弟。
杜预既然杀了他,那就是王家不死不休的敌人。
里屋中,气氛更加凝重。
王家家主、长辈,拿着一份宫廷中传来的绝密书信,正在商讨对策。
“伦儿,死的好惨。”
一个王家长老,愤然站起:“杜预黄口小儿,如此杀我王家子孙,难道就不用复仇?我堂堂琅琊王家,继承人都被杀了还无法复仇,还用在大唐第一门阀混下去吗?”
“稍安勿躁。”
王家家主是个吞云吐雾中年人,放下了名贵的夔牛烟袋,但面容依旧看不清楚:“将王异叫进来。”
王异大踏步,走了进来:“家主!有何吩咐?”
王家家主将一封信递过去:“此信,是宫里面来的。你仔细看看。”
“宫里的?”
王异擦了擦哭得桃子般红/肿眼眸,知道这是家族代称,此信是皇太后写来。
她一目十行,扫过之后,陷入震惊:“这?这如何使得?”
长老们默不作声,因他们都没看过那封信。
这信,唯有家主、王异两人读过。
但无人敢有异议,因信封上太后御笔,已写清楚人姓名。
哪怕琅琊王家,家规也森严无比。
不该看的,不该听的,看到了听到了,后果往往是一杯毒酒赐死。
祖上,曾经有琅琊王家家主,在后堂商议废立皇帝之事,被一心爱的六岁孙儿无意听到,家主毫不犹豫,将孙儿斩杀。
“太后旨意,无人能违抗。”
家主森然道:“你这就准备吧。否则,我王家主家这枝将绝后!”
王异擦干眼泪,默默转身而去。
按照皇太后的吩咐,从这一刻起,王异死了。
从这一刻起,一个新的王家嫡子,诞生了!
他,名字,王阳!
片刻后,一个披麻戴孝的俊美公子,从后堂中走出。
他大步流星,走到前堂主持吊唁。
琅琊王家的女眷们,惊呼一片,急忙躲闪。
王家规矩大,按照规矩礼仪,男女授受不亲。
哪怕是一家人,男人和女人也不能同居一室,必须避开。
可当她们看清楚这位“俊俏后生”的模样,都纷纷忍俊不住。
“咦?这不是··王异吗?”
“她怎么做男装打扮?”
“不像话。就算平时任性/也就罢了,怎么弟弟丧事上,她还化成男人,抛头露面?”
“这不是牝鸡司鸣?呵呵。”
女眷们议论纷纷,却被长老们劈头盖脸,一通鞭子乱抽。
“哪个嚼舌根的长舌妇?谁敢再乱说一句,拉出去杖毙!”
王家家主出现,冷冷道。
女眷们噤若寒蝉,吓得不敢说话。
再也无人敢提及王异女扮男装之事。
王家家主,走到一众诧异的宾客前,一把拉起王异的手郑重其事道:“各位,此乃小儿王阳,乃是希孟之弟、王伦之兄,是我王家主家的继承人。”
王异面无表情,目光凛冽,迎向众人。
太后书信中,只有一句话:“王异,改名王阳,琅琊王家嫡子也。”
王家主家一脉,先后失去了两个儿子,已经无男丁可以继承门户。
而王异作为主家小姐,竟然被王太后直接冠名王阳,以女子之身,接管嫡子重任,担负起未来执掌琅琊王家的重任。
来祭拜的各路宾客,无不诧异莫名。
谁不知道,王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王希孟惨死在逆种文人手中,一个王伦惨死在书山学海中。
哪来第三个这么大儿子?
这,不就是小姐王异吗?
但王家家主,如此郑重其事、声色俱厉宣布,显然早已作出决定、木已成舟。
他们纷纷参见:“见过王阳公子。”
“二公子,节哀顺变。”
“王阳公子,以后多参加文会,亲近/亲近。”
“王公子,这是犬子,以后你这世兄多提携他。”
这就是世道荒谬之处——哪怕人人都知道,眼前“王阳”的真实身份,却人人甘于配合,乐于演戏。
只用片刻功夫,王异就完成了从小姐到公子的身份转变,王阳就成为了琅琊王家突然冒出来的第三个儿子,并得到了京师大族的一致承认。
如果换成其他人,只怕早就被传为笑柄。
可事情发生在权势熏天的琅琊王家,无人敢多说一句话,多笑一次,连那些不老成的小辈,敢于说怪话的,都被自己长辈暗中几巴掌打得服服帖帖。
王异熟练迎来送往,她美眸中却闪耀着致命的杀意。
杜预。
你等着!
突然,一人飞马来报:“启禀家主、公子,大事不好!”
“什么?杜预竟然拒绝了皇帝的征辟?离开了公主的馆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