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南路上,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一身布衣,体态昂藏七尺,步伐稳健,是明乾王朝大内第一高手林无期,正为另一个人撑着把油纸伞。
伞下那人看上去已年过天命,身披一袭朱红的微服,面容布满岁月的皱纹,眼角间藏着深邃的智慧。他的步履虽然不再轻盈,却依然坚定有力,每一步都蕴含着沉稳的气度,乃明乾王朝皇帝乾叶城,治下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物阜民丰,百卉千葩,纵观历史,也无愧于千古一帝的称号。
两人一前一后,路上零星的人见了,均纷纷避让,在明乾王朝,红色,只有皇家王室才有资格穿。
“无期,还有多远?”
“陛下,过了前面那条街便到。”
明乾皇帝近日来因为国事太过操劳,精气不顺,食欲不振,偶闻京城一隅有家酒馆,所酿美酒香气四溢,让人流连忘返,这才不顾群臣反对,微服前来一探究竟。
“陛下,您要想尝这里的酒菜,差人召这厨子进宫不就行了,何必亲自前来?”
“你懂个屁!你以为咱只是馋了?宫里什么山珍海味咱没吃过?咱可有着全天下最好的厨师,最好的食材。——实因皇后近日天天给咱炖那乌鸡人参汤,咱现在满脑子都是鸡。”
乾叶城一想起那汤,竟不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那可是大补呀!在下想喝还喝不到呢。”
乾叶城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林无期,“哼,皇后根本分不清人参和萝卜,那汤里全是生萝卜,搞得咱成天想放屁,你想喝,都给你!”
林无期恍然大悟,怪不得陛下刚才...
突突突突,轰!
一阵机关枪似的连珠屁直把第一高手林无期崩懵了。
“啊...爽了...”
乾叶城一脸惬意。
林无期脸憋的通红,道,“就算如此,可您最好还是多带一些人手为好。”
他倒不是对他自己的身手不自信,实在是宫内宫外,如春秋两隔,万一有个突发情况,让他分身乏术,明乾皇帝要出点什么意外,他只能以死谢罪。
乾叶城闻言有些不悦,“你是对自己的实力没有自信,还是对咱治下的治安没有自信?”
林无期惶恐,“在下失言,望陛下恕罪。”
明乾皇帝摆了摆手,“咱这次是微服出行,称咱三爷便可。”
林无期拱手道,“三爷,我给您找位。”
进了酒馆门帘,林无期先行一步,收了伞,大声道,“小二,给安排个雅静的位置!”
小二打量了一下林无期,旋即笑道,“不好意思,爷,今天客满了,只能委屈您稍等,或者改日再来小店。”
林无期卸下背上宝剑往桌子上一拍,“瞧不见我身后这位爷?可是皇室宗亲三爷,还不赶紧伺候着!”
小二似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想都没想就说道,“爷,甭管什么皇室宗亲,就算当今皇上来了,小店也得分个先来后到。”
话音未落,其余桌上的客人也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纷纷叫嚷。
“哪来的厮,是眼瞎吗?看不见那门口牌子上写的字吗?”
“我们这全都等了最少20分钟了,你哪凉快哪待着去。是不是啊!”
“对,没错。”
“没错。”
好狂的口气,皇上来了也得等?明乾皇帝本就微服出行,遂并未摆皇帝的架子,不过他倒来了兴趣,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这家酒馆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明乾皇帝看向酒馆门口挂着的对联,“宾主一视同仁待,
先后共享醉人欢。”
“哈哈!好,好!这才是市井气息。无期,近前来,咱等着便是!”
“好香。无期,你闻到了吗?”
乾叶城闻着飘来的菜香味,不禁眯起了眼睛。
“嗯,比之宫内珍馐也不遑多让。”
“鱼香肉丝来喽!客官,您慢用!”
小二托着菜,小步来到一桌前,腾开位置,将菜放了下去。
乾叶城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鱼香肉丝,红的,绿的,直挠到了他心尖尖上,实在等不及了,向林无期使了个眼色。
林无期会意,走上前去,“壮士,这道菜,可否让给在下?多少银子,在下加倍付您。”
这桌上坐了五个人,为首那壮汉看了林无期一眼,突然伸手握住了林无期的手腕,开始发力。
“这么想吃?那我让你先来尝第一口吧。”
他欲要抓着林无期的手当筷子。
在快接近菜品的时候,那人再也不能进一步,抬头看去,只见林无期正笑意盈盈的盯着他,直叫他头皮发麻。
林无期手臂稍微用力,那壮汉像一个沙袋般直直摔倒在地上,其余四人见状纷纷起身,朝林无期扑去。
林无期动作极快,几个闪身又站回了原处,那四人仿佛被空气击中,哀嚎着躺了一片。
林无期自幼习武,虽然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可放眼整个明乾王朝,已然当世无敌,那些能在他手下撑住10招的武修,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我也不是就要欺负你们几个小辈,实在是我家三爷嘴馋的很,还望诸位见谅。”
林无期说着,便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那几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面面相觑,并未有人敢动。
“无妨,收下吧。”
林无期开口,几人这才慌忙行礼,生怕怠慢了这位大人,再挨上几下,收了银子,也不敢再多逗留,起身便离开了。
招来店小二,收拾出桌子,林无期与乾叶城便坐了下来。
乾叶城现在眼睛里只有面前的那一盘鱼香肉丝,那翠绿凝红的色泽,迫不及待动了筷子。
一口鱼香肉丝下肚,乾叶城的脸瞬间就红了,吐着舌头,不停地用手来回扇着,开始满屋子来回踱步。
“陛下!您怎么样!”
林无期见状,寒芒一闪,剑已架在店小二的脖子上,“死!”
小二哪里见过这阵仗,直接吓尿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直接双手抱住了林无期的腿,他收力不住,直直向前倒去,脸整个磕在了柜台上,一动不动。
我竟然是大内第一高手?
林无期看着手上自己的鼻血,对自己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我一定要把这店拆了!——还有你这狗刺客,死吧!
“且慢!”
陈二九听到动静,从后厨门帘走了进来,出声制止。
他看着还在上蹿下跳的乾叶城,一阵无语,有踏马这么辣吗?
“那是辣椒,这位先生所体验的,是辣味!”
辣味稍稍减退,乾叶城有些冷静下来,看着周围人的嘲笑声音,他堂堂一皇帝,岂能如此失仪?
“这感觉也很...好吃!好香,好...这是什么味道!宫中可从来没有菜品能具有这样神奇醉人的味道!好神奇!来来来,无期,你也尝尝!”
“真的假的...”
林无期收起宝剑,半信半疑。
他夹了口菜,刚送入口中,紧跟着乾叶城的脚步也陷入了疯狂。
乾叶城见状,嘴角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虽然辣,不过味道嘛,确实很棒!
嗯?不应该啊。陈二九仔细看了眼那盘鱼香肉丝,这才发现自己竟把精心培育的地狱魔鬼椒错放了进去。
虽然如此,可他却不想浪费粮食。
放下两碗米饭,用勺子舀了两勺鱼香肉丝浇在了米饭上,“拌起来才叫绝,两位试试?”
林无期和乾叶城两个人几乎是边哭边炫完了两大碗米饭,根本不敢停下来,一停下,就要再在这前堂跑个几十圈才能缓过劲来。
“先生就是这里的厨师吧。”
乾叶城此时的脸微微有些发白,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问向陈二九。
陈二九点了点头。
“先生大名?”
“陈二九。”
“鱼香肉丝,可我怎么没见到鱼呢?”
“此鱼非鱼,乃是调制而成的秘制酱汁,具有鱼的鲜味。”
“鲜!确实鲜!先生还会其它什么菜?”
陈二九微微一笑,“只要您能想到的,我都可以做,您想不到的,我也能做。”
乾叶城眼睛逐渐明亮起来,“先生如此技艺,为何要在这偏僻之处开一酒馆?”
“因为便宜啊。”
陈植懿实话实话说。
“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入宫,当个御厨?这样一来,生活条件自然有很大提高,如担心亲人,也可一并接进宫去。”
林无期闻言,大惊失色,忙道,“三爷,此事万万不可!莫说他仅仅一个厨子,凭何可进宫,单单布衣出身,进了宫去,恐遭人闲话。”
乾叶城厉声道,“凭咱三爷的身份,带一人入宫都不行吗?你再与咱作对,就滚回去吧!”
乾叶城的气势,更胜林无期一筹,林无期虽惶恐,却依然力谏,“三爷!若平日里还好说,前些日子皇后曾想让其侄入宫寻个差事,被您一口回绝,此人若进宫去,皇后必然不悦,文武百官知道,恐多生事端。”
陈二九开口了。
“看你俩装束,必是皇亲国戚,我并不怀疑两位的身份,但,我不想入宫。”
乾叶城和林无期均一脸惊讶,自己两人在这里吵得不可开交,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想进宫。
“为何?”
林无期疑惑道。
“你管我。”
陈二九也看出来了,这人是个小弟,旁边那个才是主子。
林无期刚要拔剑,被乾叶城打断。
“为何不想入宫?”
乾叶城话音里难掩一丝威压。
“宫内争斗繁多,我不想卷入其中。”
他对政治实在没什么兴趣,他可是知道宫里那些条条框框,还得各种奔走着请安,哪里比得上自己在这里逍遥自在,没事做做饭,院子里种种花,跟老婆玩玩水,弄弄鱼,傻子才进宫去。
乾叶城目光一凛,他从未想过,这世间,有草民能够拒绝进宫,谁家有这个机会,还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可他确实被眼前这人震撼到了,与其说是被人,不如说仅仅凭借一道菜,就让他想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此人,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宫里的那些狗屁御厨,和眼前这人相比,何止霄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