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了何凡的态度后，钱嘉风又向李旵简单解释了一下所有事情，然后对身在皇宫中的卫楮说可以准备开始了。
卫楮嘱咐李太医千万呆在这处宫殿里别到处跑，避免碰见不必要的危险，然后从墙上翻出去，与众玩家打了一个照面。
在身后玩家的奔袭追杀中，卫楮顺路去各个宫门查看玩家的聚集情况，为了保证功法拙劣不能入眼的他们别一下就死在侍卫们的剑戟之下，卫楮还很好心地把侍卫们给弄晕，然后用剑气拖到一旁，避免了侍卫被踩死的风险。
看着涌进来的，感觉能把整个皇宫充满的玩家，卫楮心里莫名生了几分得意。
不愧是她，就算是被人追杀也是最有排面的。
虞雀一手带一人，御剑飞往皇宫。
楚怀楹，池迟，张予和李旵本来不用去，但他们实在想看热闹，所以就在虞雀他们走了之后，偷偷溜了出去。
而还呆在路上休息的周山青和冯生生，在听见准备开始后，也冲着中都的方向御剑飞去。
*
御书房内。
姜山搁下毛笔，拿起刚刚写好的字吹干，然后将其仔细卷好，用细线捆扎。
在长时间没有见到钱嘉风，更没有看见李太医的身影时，姜山就明白李太医这是逃了。
他知道李太医来自东林，更清楚李太医本就是季家送来的医者，于是他便修书准备派人送往东林季家，将李太医的家人杀死以儆效尤。
在偌大桌案旁的地上，还丢着几团被揉皱的纸条，这些是姜山写的并不满意的字条。
姜山正准备唤人前来将这份文书送往东林，一道不高的魁梧身影便破开墙壁闯了进来。
这是左肩扛了一个钱嘉风，右肩扛了一个何凡的虞雀。
她把钱嘉风和何凡放到地上后，也举着剑对着姜山时刻警惕对方动手。
姜山：……？
他其实有些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做了百年的人皇，他很清楚这种事情应该如何应对。
他沉着声，敛着眸：“国师好大的阵仗，这是意欲谋反啊！”
他好整以暇地等待钱嘉风辩解，然后他就会叫来侍卫将钱嘉风以及剩下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押进地牢。
这百年间，所有类似的事情，他都是这样办的，无一例外，而且每次都能成功。
这是先皇写在册子中的，教他震慑他人的方法。
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钱嘉风非常理直气壮地说：“对，我意欲谋反。”
姜山听了这话，原本因为衰老而缓慢跳动的心脏骤然快了起来，一鼓一鼓地像是要挣脱胸腔束缚，连带着额角的青筋也鼓了起来。
被气的。
自从他登上皇位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这样同他说话，即便是忠言逆耳，但因为那些臣子对礼教极为推崇，所以也都会将这些不中听的话裹上蜜糖，让他便于接受。
除了钱嘉风。
一次是直言他不住国师府，拒了他的圣旨。
再一次就是现在。
姜山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哑着声喊道：“来人。”
死寂的沉默蔓延，无人响应他的命令。
片刻，一道青色身影从另一旁破墙而入，揩了一下不存在的汗，然后冲姜山指着自己：“人来了。”
姜山：……
卫楮跳下凝寒剑，剑柄自动落入手中。
她用凝寒剑剑刃抵住姜山的脖颈：“不过是来取你性命的。”
刚才短短的时间里，卫楮依着冯生生的指导一边跑一边用剑气结阵，终于把侍卫和玩家都困进阵法之中。
如今，加上姜山，宫里能随意活动的，只有御书房里这几个人。
“说说吧。”卫楮对他说，剑刃一点不偏移，甚至还向内略推，没入血肉一丝，持续散发着森森寒意刺激着姜山早已迟钝了的神经，“说的好了的话，倒是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
姜山自幼就知道自己无缘皇位。
比起他的皇兄皇弟们，他不够聪颖，不够仁慈，不够勤奋，不够敏锐。
但他比任何人都贪婪。
也许是他的贪婪的缘故，自十五岁起，他的梦里就总会有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教他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他的皇兄皇弟，教他如何掠夺帝星之位，也为他点明未来帝星人选及所在。
于是，他照做了。
而且，由此，他也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太子之位。
原先他的欲望仅仅止步于成为人皇，因此最开始的那几年，他倒也会依着父皇的遗诏，选贤育能，将大庆朝治理的虽称不上蒸蒸日上，但也能赞一句有条不紊。
直到他在自己的鬓边发现了一丝白。
人类的衰老无可避免，但人类的欲望无穷止境。
他想继续年轻下去，想永远做泰玄的人皇。
在这个念头诞生后不久，那道黑影从梦中来到了现实。
在黑影的指导下，他开始大肆举办选秀，开始微服，将美人尽数纳入宫中，让他们为自己诞下血肉。
然后，用国师的头发作为药引，用自己的亲生骨肉作为药，来维持他的年轻。
一开始，这些都是由黑影来办，但到了后来，仅仅依靠国师每日掉的那一点头发，已经无法满足他永葆年轻的欲望。
因此，在黑影的指导下，他要求国师择算良辰吉日祭祀问天，问的，就是大庆朝的国运。
然后黑影会趁此机会掠夺国师身体，日日割肉放血来为他提供更好的药引。
可以保证他再活百年的秘药就摆在眼前，以是他连敬问卜天所得出的结果都有所忽略。
他并没有理会对方说自己有一个孩子即将覆灭大庆朝的说法，毕竟曾经的卜天之言中，还曾断言他不是帝星，不可登临皇位，可如今他不是就坐在这方龙椅之上，俯仰中所见，皆是他的大好河山。
但占据了国师身体的黑影却一再坚持要杀了那个孩子，他于是便下诏追杀，自此便把这事抛之脑后，不再过问。
“那黑影叫什么？”卫楮突然打断道。
“叫、叫……天……”
话并没能说完。
就在姜山准备说出黑影姓名时，他的身体开始无故膨胀，每一寸皮肉都被拉伸到极致，紧接着，随着“嘭”的一声，血肉四溅。
离姜山最近的卫楮面无表情抹掉脸上的软乎乎的湿热血块，心里自动为姜山补齐未尽之语。
“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