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阿索洛斯犀利压迫的提问，靳桃浪抬眼，毫无惧色地对上男人凌冽如寒霜的视线，不疾不徐地诉说自己的观点。
“诺泽卡没有招收到Omega的先例，所以，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塞尔伽斯默然无语，只是上前半步，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靳桃浪护在身后。
几人对峙好一会，惹得星网乌烟瘴气，各种没根据的谣言四起，极少清醒的言论被攻击冒不了头，X也在靳桃浪的指示下，停止控评。
阿索洛斯将眼底意外埋下，冷然道，“你没有想过，为什么一直都没有Omega加入。”
“发情期。”靳桃浪缓声道，“Omega陷入发情期，辐射状的信息素会瞬间使方圆几里的Alpha失控，轻则暴乱，重则全军覆没，尸骨无还。”
“既然知道原因，你就应该明白，Omega不该出现在诺泽卡这么一个庄重严肃的地方。”
“我不会退出。”
话音刚落，阿索洛斯身后的士兵登时进入战斗状态，尖锐清晰的战意毫不遮掩地往两人射去。
塞尔伽斯眼神半沉，庇护的姿态不变，对面若有若无的精神力放射让他不得不构建出一个防护罩。
防护罩落成的那一刻，他没有错过阿索洛斯等人眼底的惊艳，要是放到以前他心情还会高兴点，可当下这紧绷的阵势，只让他没由来的厌恶。
老安德忒坐在大圆桌的主位，透过直播视频观察自己儿子异常的举止，非但不觉得冒犯没规矩，反而尤其欣慰，爽朗的笑声整的旁边其他几位创始人眉头都跳了起来。
一个白发老者把手里的拐杖敲得“咚咚”响，高耸阔大的鼻孔“呼呼”往外吹气，银色的长胡子因此分了好几个叉。
“这个什么卡赫尔分明就是在挑战诺泽卡的权威，你坐在主位，居然还笑得出来！塞尔伽斯也真是，你在家里惯着他就算了，现在又是直播，又是一年一度最重要的选拔赛事，这么胡闹，到现在还护着那个卡赫尔！”
他指着直播大屏里坚决站在卡赫尔前面，为此不惜拿自己的前途做赌的人，气得脸都青了。
这时，空气中忽然传出一声尖叫，紧随而至的是椅背撞到地毯时发出的闷响。
“卡赫尔·埃弗尔德……埃弗尔德！我想起来了，他是明娜·埃弗尔德的孩子！”
明娜·埃弗尔德！
这个名字好久没别人提起过了。
如果说诺泽卡军校是集星际之精英，那明娜·埃弗尔德则是诺泽卡永远的遗憾。
当之无愧的机甲天才，超绝的设计创作天赋给当时那群自傲不凡的老东西收拾得服服帖帖，为了把人家收作徒弟，一个个恨不得把膝盖锄到地上，闹出了不少笑话。
不过这毕竟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那些老东西还为了颜面迅速封锁了消息，半数的人都有些记忆模糊。
“埃弗尔德家族，我倒是忘了，都怪那个老家伙花边新闻太多！”
“那个还在星际监狱里关着呢，一个入赘的小人。啧，怎么谈到他了，晦气。”
“不过，当年的埃弗尔德，名气可真是大，那么一棵大树被这条蛀虫啃成这样还没倒，确实有它的厉害之处。”
眼瞅着话题越聊越弯，老安德忒坐直身体，两手交握置于胸前，墨蓝色的眼睛一一掠过在场每个人的脸，无声地散发着威严。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连平日里最不对付的白发老者也冷哼闭上嘴。
老安德泰也顺势表明自己的态度。
“卡赫尔的邀请函是我给出去的，无论出什么事，我都会替他负责到底。”
此话一出，即使心里愤愤，也无人敢出声质疑，只能把视线再次投向直播。
塞尔伽斯目光像是淬了冰，冷冷地盯着对面准备展开攻势的军队，薄唇牵动，说出了第一句话。
“如果你们想用武力驱赶卡赫尔，那我会为他而战。”
阿索洛斯抬手立刻叫停，他定定地看向塞尔伽斯，沉声道，“塞尔伽斯·安德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以你的天赋进入诺泽卡……”
“可卡赫尔比我更强！”塞尔伽斯骤然情绪失控，朝对面低吼道，“难道就因为他是个Omega，你们也要放弃他吗！”
阿索洛斯皱眉，“这是两件事，不应该混为一谈。”
“怎么不行？Alpha也有易感期，也需要抑制剂安抚，躁动的信息素也会使其他Alpha丧失冷静，陷入狂暴！”
“那易感期的Alpha会死吗！”阿索洛斯蓦地拔高声量，借着精神力将质问传播到每个角落，准确无误地送进每个星网网民耳朵里，“塞尔伽斯·安德忒，回答我！”
“不会。”塞尔伽斯语气低了半分。
“很好，我再问你一遍，想进入诺泽卡，为帝国而战吗？如果想，就给我让开！”
塞尔伽斯只是思考了一瞬，下一秒，3S超高级的精神力泛出，除了靳桃浪之外，全场人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白了一个度。
阿索洛斯冷笑，“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靳桃浪目光渐深，眼前绝对拥护的背影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记忆中，那个人好像无数次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前，记忆白幕轮闪，有他熟悉的雪袍尊者、穿校服的爱哭小鬼、一席漂亮鱼尾游曳的顶流影帝、戎装加身的少年将军，还有很多很多，甚至还有一些他不熟悉的画面。
除了他的手，所有的存在都打上了很重很重的马赛克，但依然能瞧见闪耀着白金色的色块大致拼凑出人形，毋庸置疑地帮他化解所有的攻击。
靳桃浪凝聚魂力，拼命看清那些画面，越是用力，泛起涟漪的心境像是遭受滚滚洪水，打得他猝不及防。
一股难言的涩意和极致的悲痛如赤红岩浆上滚动的气浪，渗进他的每一个毛孔，化于皮肉，浸尽血管经络，在他每一节骨头上暴力敲打。
品尝这一股莫名而来的悲恸同时，他的身体便像是失了庇护的孤儿，下意识地就要往安定的地方靠近。
苍白脆弱的指尖颤动，如撒了桃粉的白瓷，透着易碎的精致，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踉跄地拖着脚步，纤瘦的双臂从后背紧紧地拥住了塞尔伽斯。
苦橙白兰地的香味猛地爆发又骤然收住，激荡的空浪挤开一点弧度后，争先恐后地往靳桃浪鼻子里钻，隔着衣服传递过来的热度裹挟着香气，让他不知所起，寻无所归的情绪缓缓落定。
“……傻木头……”
再开口时，扑湿的雨睫颤巍巍地将雾色弥漫的桃花眼映出别样的目眩神迷，透亮的水色从眼尾滑出，尽数滴进塞尔伽斯后背的衣服，沙哑艰涩的嗓音更像是从灵魂中发出，凝结浓厚不散的情意，光是听着，就让他心底一沉。
塞尔伽斯狠狠地愣住，僵硬的身体甚至还被冲力带着往前趔趄半步，现在他脸上的表情非常有意思，惊恐、抗拒、兴奋……
各种奇形怪状的情绪揉成毛线球在他心底撞来撞去，尤其是注意到对面好几双强装镇定却难掩八卦的眼睛，通红的耳垂又生了些羞涩的粉意，看得老安德忒乐呵极了，连忙录屏。
“别误会，我们只是兄弟。”塞尔伽斯干巴巴地解释，“真的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
阿索洛斯表情一言难尽。
是兄弟，你咋还不撒开人家，一碰到人家Omega的手指，就不动了，光脸红还摸手，你倒是坚决一点把人推开啊！一点Alpha的高傲和自觉都没有！
星网上，网民的评论也炸开了锅，方才骂得不可开交的人骤然和谐下来，吭哧吭哧地开始磕起CP！
“这两个人要是在一起绝对是高能夫夫，难以想象他们的后代会多强！”
“肯定会在一起！没看他们都亲密地抱在一起了吗，都三十秒了，还没送！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说的没错，谁家好兄弟这么矫情，要我说塞尔伽斯就从了吧，卡赫尔虽然很A，但长得实在好看……倒过来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楼上你在尝试一种很新的东西！斯哈斯哈！”
手腕处传来的颤抖和脸侧愈来愈烫的温度让靳桃浪骤然回了神，他像避瘟疫一样，忙不迭推开塞尔伽斯，眼底的失望和冰凉叫转头查看情况的塞尔伽斯顿时心凉了半截。
靳桃浪唇线紧抿，嗓音干涩清冷，除去眼尾还未散尽的薄红，竟看不出一丝动情的痕迹。
“……抱歉。”
随后，不再去看塞尔伽斯的表情，转向阿索洛斯，即使极力隐藏，声线里还带着几分沙哑，像个飘绒的羽毛一下又一下地搔刮着心脏，痒极了。
“如果，我没有发情期，可以继续参加后面一关吗？”
对面的阿索洛斯还没回答，塞尔伽斯就像被雷击中，几步上前，紧张地凝视青年，声线颤抖，“你要把腺体割掉？！”
腺体散发信息素，而没有发情期就代表割掉腺体，彻底去除体内躁动的信息素，生殖腔也会跟着一起废掉，再也打不开通道。
换一种说法，就是失去生育能力。
这样的Omega跟废物没什么区别，甚至比AA恋还难以被大众接受。
靳桃浪略带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语气平淡，“我天生没有发情期罢了。”
阿索洛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Omega天生没有发情期？还在大众面前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这和在大街上说自己被阉割了有什么区别？
好在心理素质过硬，阿索洛斯轻咳几声，言语间却还是生了几分尴尬，“这……只要你所说属实，控制住信息素不外泄，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好的，届时我会出具我的体检报告。”
说罢，靳桃浪便抬步离开了，留下一脸恍惚的塞尔伽斯和阿索洛斯等人停驻在考核中心的大堂。
就在这时，第三位考生成绩出来了。
同为S级精神力和体质，离满分二十分之差的成绩，超快的做题速度和效率放在以前肯定是星网争相议论的天之骄子，可惜珠玉在前，纵然再是华丽，也比不上前人。
科里亚出来看到塞尔伽斯时，眼底顿时有光亮闪烁，只是的第一个字都还没喊出口，个人终端上一条又一条暗含威胁和压迫的消息发过来，让他不得不放下心思，埋头就往外走去。
两人错身之际，塞尔伽斯似有所感，朝科里亚离开的方向追去。
好熟悉的味道……
另一边走出来的靳桃浪在飞船边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想要的人，低头自嘲一笑，转身钻进飞船，秘密升腾的熟悉感和爱意随着远去，消散了很多。
飞船最终停在西蒙家，X和加布里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让他意外的是，雷诺的出现。
“多谢收留。”靳桃浪愣了一会后，旋即一笑，伸出手。
雷诺伸手紧紧握住，脸上笑意不变，不知道是不是靳桃浪的错觉，他总觉得男人的眼神里多了些许的不对劲。
“还没谢谢你前段时间帮我照顾西蒙，你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别客气。”
靳桃浪点头，也不客套收下这份谢意。
加布里跑上前，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尖锐的小虎牙被衬得特别可爱，“卡赫尔你好厉害，第一名！恭喜啦！”
“试卷不怎么难。”
X帮靳桃浪将大衣脱下，“少爷，您猜得没错，家里现在已经有十批客人到访，还有一组违规潜入的人，都已经拦下。”
靳桃浪慢条斯理地坐到沙发上，揉捏着酸胀的太阳穴，默默将心底烦乱的心思整理好。
“以后还会更多，暂时营造我们还在家里生活的错觉，时间再拖长一点。”
雷诺端了一杯果汁给靳桃浪，一改常态，俯下身子双手撑在沙发靠背处，磁性低哑的嗓音迷人极了。
“需要帮忙吗？我最喜欢处理小老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