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晚盯着宣纸上的字,眼底的钦慕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都说见字如见人,没想到尘离大人如此出尘禁欲的外表下,会有这样一个潇洒狂傲的灵魂!
“来人。”姬书砚对着外头唤了一声。
“将军。”门口的一个守卫垂首掀开帐布进来。
姬书砚将药方拿起来,递了过去,“把这个给医官,治毒粉的。”
“是。”
话落,守卫抬手正要接过,却只听到“刺啦”一声。
这个守卫不仅没有接过药方,反而摘出袖口的匕首,反手往姬书砚身上刺去。
匕首的刃很是锋利,轻轻一甩,就能凭空将薄软的纸切割成两半。
姬书砚反应迅速,即刻往后撤步,他没有再废话,正打算拔剑迎战,可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匕首没有刺中,右手的弯刀趁势抡上。
“小心!”宋轻晚尖叫一声。
“保护好尘离。”姬书砚侧身躲过那一刀,接着迅速矮下身,单手成刀,蓄力朝对方的腋下砍去!
弱处被痛击逼得男人的动作停了一瞬,手上的弯刀也差点没握住。
守卫是方才那唯一一个逃出来的领头黑衣人假装的,只见他鼠眼一凛,脚下不停,提腿,“砰”地往姬书砚的腰部来了一击。
而姬书砚等的就是他这个动作,硬生生地接下这一腿后,手肘往下一刮,另一只手则强力地控制着对方的上半身。
腰腹部的肌肉崩起,耳边更是传来了好几声“咯吱咯吱”的骨裂声。
“啊啊啊啊!”
黑衣人痛极,扬起匕首就要往姬书砚的背后刺。
姬书砚却在这时,松了手劲,把人重重地往地上一砸,那把匕首也只是划破来一个小小的血痕而已,他冷眼地看着地上这个被废了一手一腿的人。
完好的那只手痛苦地捂住腿哀嚎,而另一只手则像一滩烂泥一般软趴趴地垂在地上,浑身没有伤口,却处处都是痛意。
“书砚,你没事吧。”宋轻晚见人解决得差不多了,立刻从角落里钻出来。
“没什么大碍。”姬书砚摇头,接着将宋轻晚往后拦了拦,让她离地上那人远一些,接着几步外的兵器架上随手抽了一把长枪。
利落地转了转后抬步就往地上那人走去。
见姬书砚就要朝自己刺来,黑衣人慌极,出声喊道,“你不想知道柏杨关接下来的计划吗!”
“不想。”姬书砚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尖利的剑尖对准要害处连刺了好几下。
“哈哈哈!”黑衣人的耳边尽是肉体与金属碰撞的声音,忽地,他诡异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混着不屑和癫狂,似乎是遇着了极开心的事一般。
“有你这个将军陪死,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哈哈哈……”黑衣人的眼睛瞪得极大,视线聚焦在姬书砚被染上红血的脸和手指。
“我在地狱等你……”说罢,他便彻底失去了呼吸,瞠着目仰躺在血泊上。
姬书砚一开始还觉得这人在异想天开,后来,他的头便开始莫名其妙地发昏,视线也是,刹那间就变得模糊不清,愈来愈黑,他甚至连身体的平衡都维持不了,四肢如同发软的棉花,怎么也使不上劲。
他跪倒在地上,用最后的力气说了句,“血里有毒,别碰我。”
话落,姬书砚再也撑不住,阖上眼皮,连同长剑往地上栽去。
“书砚!”
【主人!不要碰!】零点紧张地盯着靳桃浪,【书砚说血里有毒!】
靳桃浪并不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这个人分明是把他们往一道特定的路上引。
培养出一个移动的毒人可是很难的。
“尘离大人,书砚到底怎么回事?”宋轻晚慌极了,以至于没注意到靳桃浪此刻毫无病气的模样。
“有点麻烦。”靳桃浪摸着姬书砚越来越弱的脉搏,还有不自觉的寒颤,脸上的表情陷入了凝重,“先把药方送到医官那救人,然后,再给我找一套银针过来,还有热水。”
“好,好的。”宋轻晚按下心底的张惶,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被削成两半的药方就跑着出去了。
【一定不是血,肯定是别的外伤。】靳桃浪浑然不顾自己背上又裂开的伤口,抱起姬书砚就往床上走去。
他把对方的衣服全都扒掉了,看到那一道道疤痕,有大有小。
大的是背后两条从肩胛骨划到后腰处的交叉伤疤,那个架势简直是要从背后把姬书砚给刮开。靳桃浪知道姬书砚是不会轻易留疤的体制,难以想象当年这道伤口究竟有多血腥。
小的疤痕随处可见,虽不致命,但也够喝一壶的。
而这些一道道为了苍陇而留下的战功,会因为皇帝的一句疑心,通通否定。
靳桃浪眸光微闪,将姬书砚翻了翻,终于看到了脖颈处一个被墨发掩盖住的细小伤口。
“应该是从这进去的。”
【主人~书砚中的是什么毒?】
【鸩毒,提炼过,毒性要大得多。】靳桃浪长吐了一口气,【无解。】
靳桃浪捏了捏酸胀的眉心,点开了系统商城。
希望这一次有用。
【纯白浮屠天使,预计消费好感度20,请确定产品投放对象。】
【姬书砚。】
【纯白浮屠天使已成功投放,产品时效——终身。】
【扣除好感度20,目前好感度65,欢迎您的下次消费。】
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靳桃浪才敢喘气。
“来了来了,医官来了!”宋轻晚风风火火地带着医官跑进来,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床上那不着寸缕的玉色,脸颊“唰”地就红了,赶紧转过身,让后头的医官过去。
“国师大人,这是,您,要的银针。”医官还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更是来不及擦,就把一包用黑布包着的银针递了过去。
靳桃浪接过,“你们先退出去。”
医官不敢质疑国师,将手里头的药箱什么的都递过去,“国师大人,我们就在外头候着,您有什么需要叫我们就好。”
说着,就往外退去,结果还没出去,手上就接来了一个东西。
“尘离国师要的热水。”宋轻晚已然镇定下来了,只是耳垂还飘着几分薄红。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靳桃浪将手伸进热水里,拧了拧,沿着姬书砚发汗的额头往下,细细擦拭着。
提炼过的鸩毒不容小觑,那匕首仅仅只割开了一道小口子,就能陷入此番的境地。
纯白浮屠天使,不会立刻就把毒排出去,让人恢复,它也会遵守世界的规定,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治疗身体,附赠的,还会把身体里的杂质也一并排除。
这也是为什么靳桃浪会让人准备热水的原因。
透明的汗不断地沁出,靳桃浪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过,水也换了一盆又一盆。
到后面,开始有黑色的物质出现,靳桃浪没有嫌弃,轻轻地擦了一遍又一遍。
肉眼可见的,姬书砚的皮肤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细嫩。
【主人~书砚会不会变成鸡蛋呀~】零点就趴在姬书砚的腹部,眨巴着眼睛问道,【这皮肤一次比一次嫩耶~都快和臭驴差不多了~】
靳桃浪拧毛巾的手一顿,【是吗,那个人确实不错,毕竟活了那么多年。】
零点自知说错话,安静地闭上了嘴巴。
“国师大人,您要不休息一下吧。”医官又送了盆热水进来,看见靳桃浪逐渐透出血色的背,劝道,“您大伤未愈,这些事还是交给我们吧。”
“无事。”靳桃浪摆摆手,接过了新的热水。
医官已经不止第一次想让靳桃浪休息了,可对方就铁了心地留在那,似乎一定要亲眼看到对方醒来,才肯放下心。
摇头轻叹了一声,端着换下来的水出去了。
这一晚,根本没有多少人能睡着……
翌日,又是一记晴日,天边无云,温热的阳光刺下,渐渐唤醒了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帐篷。
靳桃浪将最后一桶水换下,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又弯腰,将床上的男人抱了起来,转身没走几步,就将人泡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浴桶里。
草药煎得发黑的浴汤上面还飘着好几片陈叶,靳桃浪将姬书砚的两只手固定在浴桶的两侧,想着不让人沉下去。
可失去意识的姬书砚如今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要靳桃浪一松手,就往下滑,没办法,他只能绕过身,在背后托着对方。
鼻尖是浓郁的药气,手臂连着手腕则是炽热又湿润的身体,没一会,靳桃浪的鼻尖便凝聚出了水珠。
有些发痒,便拿开了一只手,单手撑着姬书砚。
靳桃浪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有心思注意到自己被水泡得有些发胀的指尖,无所谓地握了握拳,用袖子擦了擦脸后,又放了回去。
结果,却被人抓住了。
而这时,好感度也迎来了好几声的升降。
【好感度+25,目前好感度90/100。】
【好感度-45,目前好感度45/100。】
【好感度+25,目前好感度60/100。】
【好感度+28,目前好感度88/100。】
靳桃浪听着这连着的四个好感度提醒,有些发懵。
没想到昨日这一遭,非但没有将好感度降下来,反而又升了三个点。
“尘离。”姬书砚抓着他的手掌,转过身,他的目光很是奇怪,往日的隐忍的爱意像是忽然爆发了似的,敞亮地写在眸子里。
他的手缓缓地扶上了靳桃浪的脸,温热的指腹还尚有几分滚烫的水珠凝成,又再一次地滴落到水中,他又念了一遍名字,“尘离。”
靳桃浪有些不解,还是正起身,淡淡道,“嗯。”
“尘离。”
“嗯。”
“小尘。”
“嗯。”
姬书砚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笑着合上了。
他垂下眸子,牵起靳桃浪的手臂,温柔的目光一寸寸地从上面掠过。
靳桃浪的手很漂亮,纤细修长,皮肤更是如玉一般,完美得如同一件艺术品。可如今,他的手上多了很多细小的伤口,十个指腹上皱巴巴的,是从昨夜到现在,一点一点肿起来的。
“你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姬书砚语气微沉,里头仿佛还有几分埋怨。
“其他人我不放心。”靳桃浪不在意地将手抽了回来,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绕到浴桶的侧面,手臂又往下一伸。
“哗啦啦”的水声混着“滴滴答答”,一起钻进耳朵里。
“我现在可以走了。”姬书砚神情很是无奈,可手还是乖乖地挽上了青年的肩膀,如瀑布般的墨色长发垂落,有些贴在他的背上,有些被绕在青年的指尖,挨在素白的长袍之上。
床单早就叫人换了新的,靳桃浪的动作很轻也很稳,将人放好之后,又从床边的架子上拿了一块擦头发的长布。
“小尘,你不用管我了。”姬书砚抬手拦住青年上前要给他擦发的动作,目光沉沉地盯着白袍上那一抹显眼的红色,“你的伤口又裂了。”
靳桃浪挣了挣手,终是抵不过,“知道了,我自己会处理。”
说罢,又动了动,想把手抽回来,可对方根本就没有放开他的打算。
姬书砚的视线缓缓上移,带上了几分严肃,“我帮你,背后的伤你自己弄不到。”
靳桃浪先是震惊,后又很快归于平静,他定定地看着姬书砚墨黑的眸子,心中思绪翻飞。
就在姬书砚觉着自己的话可能有些唐突想打个哈哈收回来时,空气中响起了一道略带笑意的散漫嗓音。
“好啊。”
……
“尘离大人,书砚他怎么……”宋轻晚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焦急的情绪一下子被熄灭,耳边好不容易降下的热度又再次上升。
医官和她说的时候分明不是这个样子!
怎么她一进来就又是这副场面!
只不过这次躺在床上衣衫半露的变成了尘离大人罢了。
【女主宋轻晚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90/100。】
“抱歉抱歉!”
宋轻晚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后退,生怕自己冒犯。
直到帐篷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他才移开了脚步,又坐回了凳子上。
“疼的话和我说。”
“不疼。”靳桃浪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听着有些闷,“你,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