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桃浪拄着拐杖从房间一瘸一拐来到玄关时,身体产生的热度被门外的寒风连连吹过,只剩下凉意。
他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看着。
顾泽楼在外头站了多久,靳桃浪就在他身后陪了多久。
直到他打算从口袋里再掏一包新烟来吸时,他在余光中看到了此生最难以遗忘的画面。
顾泽楼立刻把手里的烟盒扔开,欲盖弥彰地将脚下那堆烟蒂扫到台阶下,像个认错的小孩般心虚地低下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靳桃浪正要说话时,腿上的肌肉一瞬间失去了知觉,臂下的拐杖支撑不及,全身失去了平衡,头就要往旁边的柜角撞去。
“哥!”
【主人!】
顾泽楼瞳孔紧缩,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向着前跑去,眼珠里映衬的画面好似回马灯,在脑中无限放慢、切割、轮回。
顾泽楼拉住靳桃浪的手,手臂一用力,将人拥入怀中,眼看着即将要撞上地面,顾泽楼护紧靳桃浪,在空中翻转迅速调换位置,把自己当成肉垫,“砰”的一下砸到地上。
顾泽楼无视着脊背传来的阵阵剧痛,迅速松开手想要检查身上人有没有受伤,却被胸前憋笑到发抖的人打断。
“小楼,你摸起来好冷。”靳桃浪眉眼弯弯,对着顾泽楼狡黠一笑。
“我……”顾泽楼噎了一下,眼睛有点躲闪。
靳桃浪这次没有再给他机会逃跑,双手攀着顾泽楼的肩,没有理会他冰冷的体温,微凉的指腹在他的唇角摸了摸,在失神和惊愕的表情中,骤然下沉……
顾泽楼搂着靳桃浪的手臂一紧,他还是高看自己的自*力……
【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98/100。】
【零点,去外边玩吧。】
【好,好~】
……
下雪后,海面上情况似乎更不好了,涌来的浪花带上了冰凉,激得人瑟瑟发抖。阴沉的乌云携着狂风暴雨,“哗啦啦”地降临在船上的甲板,风帆,方向舵上。
丝毫没有顾及这位海上单行者的无助,依旧你行我素地翻滚着巨浪,这架势像是要把他吞没,解体,再一点点沉入海底。
孤舟苦苦支撑着破损的船帆,悲痛到几近颤抖,最后还是委屈地妥协了。面对着下一波难以招架的攻势,孤舟摇晃着,低哑地发出了惑人的吟唱,意图呼唤海神并祈求得到他的宽恕。
海神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从海面中央缓缓升起,一挥手就平息了底下蓄势待发、蠢蠢欲动的来犯。
忽地,他像是这片顽强不屈的孤舟很感兴趣似的,收敛了凶狠的气势,降临在方向舵旁,饶有兴趣地把玩着这个有趣的东西。
好不容易熬过暴风雨的孤舟难得享受了片刻的平静,以为可以停下来缓一会时,只觉得一胀,恍惚间,听到了海神玩味磁性的笑声。
接着比刚才汹涌了无数倍的滔天巨浪几乎是一下就把孤舟掀翻,零落的船体就这样在潮湿窒息中,压垮了船身一道又一道的防线……
微湿的风帆黏腻地贴在弦上,翻腾的海水阴晴不定,迫使弦不得不长长地扬起,形成一个极其紧绷漂亮的角度。甲板早已被海水灌溉得不成样子,吱呀吱呀地发出一阵又一阵强忍的破碎呜咽,它如同教堂里常年浸润在圣水里的颓靡玫瑰,等待着神的降临……
“我想你了。”
“好想你。”
【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99/100。】
……
清晨,阳台外的白玉栏杆被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褐色的枝干上少了绿叶的装饰却被雪装点,如一夜之间盛开的纯白梨花。
靳桃浪喜欢睡懒觉,今天难得地起了个大早,睁眼便注意到了窗外仿佛能与天边浮云相接的雪色。
好美。
下一刻,腰上的手臂一动,把他往身后一带,感受着递送的阵阵热气让他如梦初醒。
靳桃浪微微侧头,就看到那人正温柔地注视着他,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沉溺和柔醉。
顾泽楼不愧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整张脸埋在深色的枕头上,墨发散乱又随性,反而衬得五官性感耀眼到不像话,曾经的青涩在时间的酝酿下愈发成熟稳重,深邃俊美,让靳桃浪几乎是瞬间就再次醉倒在他宠溺的眸子里。
目光缓缓下移,偏白的脖颈上那颗血痣此刻闪得发红,惹眼极了,如同冰山与岩浆相撞,凭空摩擦喷溅出独属于顾泽楼自己独特的韵味。
“小彦,早上好。”顾泽楼磁性地笑了笑,声线还带着低哑,勾惹又撩人。
靳桃浪稍稍一动,随即脸色一变,没有丝毫犹豫,一脚把面前这个笑得一脸灿烂的人给踹开,结果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扯到了,疼得他直皱眉,连*了好几下。
被踹到地上的人还不消停,手忽然攀到*上,轻轻一移,擦过黑色的布料,覆上了靳桃浪的脚踝,顾泽楼起身,托腮撑在床边,眼皮轻阖,掩下眼底好不容易散去又重新聚集的深色,哑着嗓子,“别*我了。”
靳桃浪现在气得脸红脖子粗,却不太敢大动,一动就扯得全身都疼,开口想要顾泽楼放开时,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地说不出话,顿时他气得直接拿起枕头朝底下一脸坏笑的人扔去。
顾泽楼也不生气,笑吟吟地受着,像只被驯服的猛兽,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才会顺毛地收敛起浑身危险的气势,乖顺地低下高傲的头颅,将最脆弱的地方亲手递交到靳桃浪的手里。
靳桃浪泄愤地扔着手边所有的东西,到最后只剩下被子时,他的气也还没有消,直到床头柜的手机响了起来,靠着“嗡嗡嗡”的震动声和铃声才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顾泽楼非常贴心,立刻爬上来,替靳桃浪拿过手机,递给他,觉得对方会冷怕还亲热地挎着被子从身后搂住拼命想要把他推开的爱人。
“小彦,我冷。”顾泽楼可怜地眨巴着眼睛,无辜道,“我就在这待着就好,你不要赶我走。”
顾泽楼把头埋在靳桃浪的脖颈里,贪婪地吸着独属与靳桃浪身上的味道,这是他好久都未触及过的真实。
靳桃浪没时间再和他耗,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手下一顿,沉下脸按下了接听键。
顾泽楼稍一抬眼,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备注——“傻木头”。
这么亲密的吗?
“喂。”靳桃浪一张口,只有一道嘶哑的气音发出,其中还暗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意。
电话那头的人停了好一会都没说话,就在靳桃浪不耐烦地想要直接挂掉时,听筒里终于传出了声音。
“你和谁在一起。”顾君朗在机场里正要准备登机,他本想先给靳桃浪打个电话知会一下,谁知道这通电话险些让他整个人失控。
顾君朗手里的机票都快掐断了,他努力平复着心底滋滋冒烟的酸气和嫉妒,声音里的寒意和阴霾跨越了好几万公里传到两人耳畔里。
靳桃浪脸色不太好,显然不想和顾君朗再聊,想直接挂掉时,背后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把电话拿了过去,替他回答道,“舅舅。”
顾泽楼温柔一笑,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占有欲,“小彦和我在一起了。”
“你们……”顾君朗脸色阴沉,周围路过的行人好像都被他吓到了,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离那尊煞神远远的。
“舅舅,我和小彦在一起了,你会支持的吧。”顾泽楼话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手机了,非常心机地在后面补了一句,“毕竟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了,舅舅。”
顾君朗可笑地看着手里皱得不成样子的废纸,眼里的不甘心残虐地绞杀了他所有的神智,他的声音淬满了冰,每一个字眼都仿佛冒着能冻死人的寒气,“把电话给齐舟彦。”
闻言,顾泽楼顽劣地勾起嘴角,“舅舅,可能不行哦,小彦昨天太辛苦了,已经睡着了。”
顾泽楼忽略了靳桃浪这一刻仿佛要射杀他的视线,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好了舅舅先不聊了,我去给小彦烧点东西吃,再见。”说罢,没等对方回答就利落地挂掉电话。
“我吃醋了。你给我的备注都没有那么亲密。”顾泽楼熊抱着怀里的人,不要脸地撒着娇,“我要你给我改掉。”
靳桃浪还因为昨天的事和他生着闷气,撇过脸不想说话。
顾泽楼面上装作很是落寞的样子,手臂一紧,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忽然,靳桃浪的脸上的表情一愣,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泽楼,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害怕。
“对不起。”顾泽楼趁着自己还能控制住,急忙下床往浴室走去,紧接着水流哗哗的冲凉声响起,还混杂着的其他……
【主人~你~】零点昨天晚上就没上来,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待着,它其实很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上来,就只好出去把整个别墅的花都数一遍,见时间差不多了才上来,【那个~嗯~】
【你自己再出去玩会吧,我再睡会。】靳桃浪的体力被迫消耗,早上又起得早,此刻已经连打了好几声哈欠了。
【好的~】零点比了个OK,用嘴巴做了做嘴型,红着脸又飘出去了。
顾泽楼再出来时,靳桃浪已经困顿地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怕自己手上的温度太低,特意捂热了才敢贴近靳桃浪熟睡的脸,他的脸上流露的柔情和幸福瞬间融化了身上的高冷禁欲,拉扯出一道又一道赤忱的深情。
顾泽楼轻轻吻了靳桃浪的眼睛后,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手机,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厨房里缓缓飘出一阵米香。顾泽楼穿着高领的黑色毛衣,愈发显得那张脸的精致和圣洁,可谁都不知道他的背此刻留下了多少疯狂。
此刻,他劲瘦的腰上系着围裙,寒玉似的手在案板上“铛铛铛”地切着小青菜,见砂锅里的粥差不多了,把切好的菜都倒了进去。整幅画面充满了人间气又矛盾得有些违和,仿佛画面中那个笑容浅浅为爱人做饭的人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严肃隆重的场合,一举一动都牵系着全场的呼吸。
顾泽楼拿着勺子品尝粥的咸淡,见火候咸淡都差不多了,拿过旁边保温的小桶装好后,再悄悄放在床头柜上,还贴心地留了一张纸条——
小彦,我煮了粥放保温桶里了,你要是醒了就吃,有事就打我电话。???
等靳桃浪再次醒来时,外边的天又黑了,稍稍移动了腿,发现昨天的后遗症已经慢慢消退了。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时床头的保温桶和上面的黄色纸条吸引了。疑惑地拿起来看到上面的内容,靳桃浪有些想笑,尤其是看到后面那个表情,这到底是谁教他笑脸这么画的啊。
拿手机打算给顾泽楼发消息好好嘲笑一下他时,才发现他们之间最早的消息记录停留在了五年前。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这五年,他们都没都主动联系对方,竟然连群发的节日快乐都会特意避开,在那个名字后面取消勾选。如果这次他没有来找顾泽楼,这个倔脾气的小孩又会和他犟到什么时候呢。
打开手机的聊天框,点进那个折叠下末尾的置顶,忽然想起了白天那个人对他说的话。手指在屏幕上空停了停,最终还是妥协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把“小楼”改成……
打字的动作又停下来,这家伙只说要给他改掉,那改成什么好,亲密些吗?
——爱哭小鬼。
“哈哈哈……”点击确定后,兴致勃勃地把纸条从各个角度拍了张照给“爱哭小鬼”发过去。
靳桃浪:[图片]
靳桃浪:这个笑脸谁教你的?
另一边的暗室中,拷问间的灯正亮着,顾小楼代替顾泽楼上线。
才苏醒,顾小楼就不满地对顾泽楼抱怨道,“二哥!你!哥哥!我应该先!”
顾泽楼也不知道怎么跟对方解释,只好强撑着打架的眼皮,匆匆留下一句话就陷入了沉睡,“小楼,我没有多长时间了,长话短说,你我记忆共享,这四个人你应该知道这么处理,别……”
顾小楼再次睁眼时,咱也没有方才的成熟冷静,握了握手里的鞭子,全身的残暴细胞正兴奋地战栗着,五年前,他们一起来到M国这个罪恶都市,空气中流窜的犯罪气味让顾泽楼本能地皱眉,却让他兴奋到窒息。
顾小楼本来就不是愚笨之辈,他也是当年的顾家三绝公子,在靳桃浪给这副身体降下“纯白浮屠天使”的祝福时,他也在慢慢地恢复记忆。与此同时,他们两个灵魂也因为这个祝福在不知不觉地相融,就像现在交换人格时,另一方必须陷入沉睡一样……
他们两个人就像人的善恶两面一般,顾泽楼择善,管理着偌大的跨国商业集团,而他与恶想融,处理着黑道的各种暴力血腥事件。
顾小楼颠了颠手里的电击按钮,神情稚嫩又邪恶,眼里不断游走的兴味和罪戾惹得前头被五花大绑在凳子上的四人吓得泪涕横流,全身抖得不成样子,晃动着凳子想要后退却发现后面就是墙,根本退无可退!
“唔……今天用什么好呢?”顾小楼状似烦恼地用手电击着黑色木桌,忽然,他一拍脑袋,摇了摇手里的控制装置,“想起来了,就是这个!”
“那么准备好了吗?”
“唔!唔!嗯!”四人嘴巴被塞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
“嗯?”顾小楼有些烦恼,将遥控器在桌上拨来拨去,眼底忽然闪过一道精光,“要不我们玩个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