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有一条路,路上走着四个女人。黑色的斗篷遮掩了她们的身形,只在朝阳中投下一串影。
打头的女人身形高大,但和她身后的那位伙伴比起来还是略显单薄了一点。
红发的凯瑟琳伸了个懒腰,从珍妮手中接过水壶喝了一口。
天刚蒙蒙亮时她们告别了海居者,整顿好行李回到了陆地上。在那之前,她们早早制定好了下一步计划。
“什么?你真的要……”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向来追求安稳和平的凯瑟琳说出那些话还是让珍妮小小吃了一惊。
“珍妮,我终于明白了一切真相,也知道了痛苦的根源。躲避与妥协不能杀死恶人,更不能拨乱反正。”
凯瑟琳又一次笑了,仁慈的绿眼中透着股狠劲。
“只有杀了那个伪神,抹杀祂犯下的一切罪孽,才可以让光明重新回到世间。”
只要砍断祂的每一条触手,只要刺瞎祂的每一只眼睛,恐怖的暴力就再也无法束缚女性,男权的纸老虎会被女巫手中的火把烧得一干二净!
“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珍妮当然知道这句话的份量,可是凯瑟琳所做的一切不也正是她想要的吗?从第一次杀人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她喜欢用利刃削掉继父脑壳的感觉,喷涌而出的脑浆是她王冠上盛开的百合,披着华服的尸身则是登基之路上最好的地毯。
那时她离王座只有一步之遥,但她始终没有坐上去,因为带血的利剑才是她真正的倚靠,不过她的挚友,似乎一直都在为王座魂牵梦绕。
莫梵沙,北境之主,弑父杀兄的“罪人”,珍妮的继姐。
比想象中更简单的胜利冲昏了她的头脑,以至于忽视了珍妮的提醒,终日沉浸在不可一世的自高自大中,甚至听信谗言开始怀疑珍妮。
再后来……
“珍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珍妮咧开嘴,又补了一句:“过去的一点点小事。”
“哦……还有一件事……”
凯瑟琳接着问道:“你是不是认识一个银发男人?蓝眼睛,年纪不大,在北方,和圣殿关系密切?”
过去经历的一切很难叫凯瑟琳不多想,自幻境中与赫斯珀交手后她就一直在隐隐担忧。母神选择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她,伪神也有自己的信徒,更何况那人本就是圣殿的神职,如今一定在北方发展了自己的势力,未来必是她最大的对手之一。
珍妮听到这个问题后顿了一下,后槽牙压得很紧,过了一会儿才说:“他是我弟弟。”
“什么?”
“凯瑟琳,你还记得预言家说的话吗?”
“路西法,正在崛起。”
“是的。”
珍妮点点头。
“路西法是对应金星的黎明之子,也是我弟弟的小名,甚至赫斯珀的名字也来自于此。”
“那就是说……”
“北境已经是他的所属了。”
珍妮的表情一下变得异常严肃,她蓝色的眼睛中透出一股悲伤与担忧混合的情绪,好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回忆。
“你为什么问起这个?”
“因为我见过他。”凯瑟琳接着和朋友们细细讲起幻境里的遭遇。
“伪神选择了他成为自己在世间的代言人。”
“那接下来不是很难办?”一直安安静静听话的弗洛尔突然开始聒噪,她虽然还不太明白前因后果,但推翻圣殿恢复什么母神听起来太像天方夜谭了,她不认为靠眼前的三人就可以实现目标。
“在我的家乡有句古话,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现在是蝼蚁又如何?只要先挖出一个洞,有朝一日定能叫圣殿这个烂河堤崩溃!”
凯瑟琳说话时握紧了拳头,绿眼睛中闪出希望的火光。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有想法了?”
“对。”凯瑟琳点点头,接着就被佐伊突然偷袭抱住了。
“哈哈……我就知道凯瑟琳会拿主意!”
她们几日经历了那么多冒险,多少离奇困难的事都见过,所以就算凯瑟琳说出一些惊天之语佐伊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你们看。”
摊在桌子上的是从腐骨商人那讨要来的地图,她们多年来一直四处奔走,故而地图上的信息标注比星隼给的要详细很多。
整个大陆可以分为南北两部分,其中北方有三个帝国,最大的斯诺威帝国虽然也受圣殿影响但是王权稳固而强大,剩下两个小国就基本处于虚君政治,总体而言北部圣殿的统治范围还是很大的。
南方五国面积都不算大,彼此交流频繁,像克莱尔帝国就一直处于王权和神权交替掌控的状态,中央的疲软导致地方的情况更是五花八门。譬如格林城就是绝对圣殿占优势,瑞德城末日前则是二者互相纠缠,所以圣殿豢养了大批骑士,导致了罗伯特掌权的局面。至于罗德勒斯则是相对开放自由的贸易城,这是因为地处西南沿海二者都难以企及的缘故。
“他们占领北方,我们就从南方开始。”凯瑟琳的手指从罗德勒斯一直划到克莱尔帝国的腹地,在王城处画了个圈。
“瑞德和格林都被索菲亚夺走了,罗德勒斯成了空城,西边的布鲁城情况未明,眼下王城孤立无援啊。”
“可是万一索菲亚……”
“这就是我唯一担心的地方。”
凯瑟琳知道索菲亚的野心不止于此,她必然会谋求扩张,而且她的实力过于强大,若是一出去就对上了估计自己落不到什么好处。
“所以我想先去找塞林,她一直在外边,我得向她问问情况,如果真无法前往我们就穿过布鲁城去富兰帝国。”
听完凯瑟琳的话珍妮沉思了一会儿,接着点头说:“好,我听你的。”
“我也听凯瑟琳的!”
佐伊笑弯了眼睛,又一次扑在了凯瑟琳身上。
而在这天的稍晚时分,格林城中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个子不高,披着又厚又长的斗篷,说话时瓮声瓮气的,颇为神秘。
“你是谁?”
索菲亚眯起眼睛,从城主之位上直起身,她身边坐着的是自己的母亲,罗兰夫人和福伦则坐在稍远点的地方,安米莉亚沉默地站在一旁。
神秘人藏在斗篷下的棕眼睛扫过这些人,突然大笑起来。
“我?我是亚巴顿,是撒旦叫我来的。”
“撒旦?”
“对,她叫我来送您一件礼物。”
“哦?”
索菲亚提起了点兴致,也就是在这时边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亚巴顿这才注意到边上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人,反绑着,胸口处的地上插着一把尖刀,只要他稍稍松懈就会被刺穿身体。
“我就说嘛,他就只能撑这么点时间!”
福伦笑起来,有几分得意地望向自己的姑母,而索菲亚的母亲,格林城最尊贵的弗洛伦斯夫人则慈爱地点点头,颇觉有趣地看着地上正在漫开的血迹。
罗兰和安米莉亚都在笑,不过一个捂着嘴尽力表现出贵族风度,一个则毫不遮掩地在指尖玩弄着冰凌。
“哈哈哈哈哈……”
亚巴顿仰起头,和众人一起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