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想到了这些羞人的事,秀芸说要去看看小花娘,就闪了。
衙堂中就剩下了陈道玄和杨真两个人。
平素不召见外人时,憨货张东泰也不会伺于一侧,他也要抓紧时间识字的,‘孟州军’新规,不识字你别想统带哪怕一‘旅’军兵。
“大人,八百里加急,京师的信儿……”
一个獬卫入来,奉上了‘青天司’秘信。
陈道玄剑眉一挑,拿着信儿到了书案那边,翻开了一册在大楚极为普通的‘经籍’,秘信上没一个字,伸有许多的小窟窿。
要看懂这秘信,其实不难,首先就是要数小窟窿,横排几个,纵排几个,这都是有秘信小本本的,此法虽不算新,但也绝对够‘密’。
很快,陈道玄读懂了‘秘信’。
他对照时,小姨母杨真就站在身侧,还微俯着身子凑上来看。
也就是杨真了,换个人哪怕是秀芸也未必这样做,毕竟她们知道有些隐秘不一定让她们也知晓。
当然,从陈道玄本心来讲,她们都是最信任的人,看了也无所谓,他还侧开些身子让杨真一起看。
“如何?姨母,你怎么看呀?”
“……”
杨真的秀眉也微微蹙住,“这是说京师那些腌臜想恶心你不得,却要向张东诚他们下手?”
原来秘信上是‘青天司’文吏案提举张东诚的告急,有司不知在哪个的授意下居然要动‘青天司’留在京中的张东诚几个……
张东诚他们都是陈道玄留在京中的一些后手,毕竟有些事还要他们在那边撑住,又或是朝堂上有个风吹草动的,他们也能收到风声儿。
但时移势替,如果有了‘天魔教’这只暗眼相助,张东诚他们也就没太大的功用,再就是宫中那位对此事的态度,好象不予理采,认为张东诚他们起不了什么作用?正好给朝中一些人做出气筒吗?
那怎么行?
陈道玄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他心下琢磨时,也不妨先问问小姨母的意见,杨真精通兵法战策,武艺也是极为不俗,朝堂上一些事她都能一眼看个差不多,就这方面还不是秀芸她们堪比的,便是宁德公主都要避诲这些,也不会过问的。
要说还有一个人在这方面和杨真有的一拼便是庞珏了。
“了玄,去请庞珏小姐来。”
“喏。”
屏风处静侍的了玄传了令出去,由后堂伺着的罗汉去传话。
须臾,庞珏就穿堂而至。
如今内堂都是诸女文娱之所在,或吟个湿著个词,或搓上几圈麻将什么的,小日子那叫一个安逸和谐。
这比她们各自待在自己‘家’中做小姐可好了太多,对她们而言是新奇、是惊喜、是姊妹情谊的交集机会,也是新宅融洽的最好方式。
“见过小姨母,见过鸿吉哥哥。”
“珏儿不要多礼,”
杨真也是极喜欢这个庞珏的,这位可无一点‘太师孙女’的谱儿,十分随和、平易近人,秀外而慧中,端淑又知礼,你听听‘小姨母’叫的就知道她懂事了,虽未正式过门,但也摆正了外甥媳妇的态度。
虽说,杨真心里极为不喜‘小姨母’的称谓,我才多大?和你们也差不太多嘛,都把我叫老了呢,都怪外甥带坏了她们,得闲我得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懂‘事’的外甥,还反了他啊?
“坐下来,珏儿,你看看这个……”
秘信观法也不瞒庞珏,这叫她心下更喜,越发觉得自己是陈道玄的人了呢,只是她看罢之后,秀眉不由蹙起来。
“如何,珏儿。”
“鸿吉哥哥,东诚大人告急至此,可见我祖父是没有出手的,而我推测他不出手的原因,必然是事涉了‘两大国公’……祖父这个人最讲求实际的,陈赵二位国公涉嫡争事,那祖父必不掺乎,我还记得祖父曾告诫我爹爹的一句话,他讲‘承平之世是文官的天下,一旦乱的苗头出现文官要做的就是韬光养晦,而非强自出头……因为我等兵权!’”
这就是人生的大智慧,这可能也是庞太师‘辅三君相两朝’的仕宦经验之总结,不是他儿子都未必能听到他这样的‘教诲’吧?
换个说法,这种‘经验’是不会轻传外人之耳的,都那么聪明了,岂不显得我‘庞太师’愚蠢啊?
“……”
陈道玄闻庞珏此言不由点头,“珏儿大才绝智,善。”
“难怪你让了玄请来珏儿,果然比我强呀。”
杨真笑嘻嘻攥紧庞珏的柔荑夸赞她。
“小姨母,”
庞珏俏脸微红,轻轻摇了摇小姨母的手,这位在她眼里可不比宁德公主份量轻,毕竟这是自己男人的姨母啊,只观他们平素亲近的状态便知‘爷’与‘姨母’实在是亲近的不一般。
所以,庞珏认定‘杨真’绝对是自己能敬奉和撒撒小娇的存在。
杨真更亲蜜的揽着她香肩低笑道:“不用脸红的,咱一家人呀,你男人欣赏你的智识才是好事,不是跟你吹嘘啊,我家这个外甥可跟一般人家的腌臜男不一样,他绝不会嫉妒自己女人的聪慧,你越聪慧越能办到他多多嘛,当然,聪慧都要放在大事上,若是在宅内耍小聪明争宠什么的,我估计我家外甥都敢打肿你小腚子啊,记下了?”
“是,小姨母,珏儿谨记在心。”
什么打肿小腚子这等虎狼之词……小姨母,人家还是黄花闺女呢。
庞珏垂着羞红的俏脸,不敢睇情郎一眼,怕打肿了小腚子?
不过,我腚才不小呢,小姨母,我一定能给鸿吉哥哥养胖小子的。
嗯,庞珏在心里补了一句。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哎呀的一声。
双手做捧心状,差点没骇的跳起来,见她如此,陈道玄杨真俱是一呆,他忙问,“怎么呢?珏儿。”
“鸿吉哥哥,我突然想道,若祖父不曾出手,怕又对你没得交代,就极有可能偷偷打发我爹甚至和我娘一起出京来寻我……祖父就喜欢多边押下一注,他常言‘东边不亮西边亮嘛’。”
庞珏的神情明显变的焦灼了起来,偷偷出京的话这一路上就不敢张扬,万一遇到了什么险情……想到这就更加面色苍白了。
陈道玄也是极聪明的,马上理解了庞珏的惊忧,他当下就长身而起喝了一声,“老汪,”
“老奴在……”
下一刻,汪英就如同阴魂一般闪现在了衙堂之中,躬着腰礼敬。
“你立即去见‘圣女’,问她要京中庞太师府的所有消息,尤其是庞氏是否有人出京的消息,速速去问。”
“喏。”
老汪应声时人都不见影儿了,这身功夫,真不是盖的啊。
杨真美眸一闪,我外甥是越来越了得啦,汪英这阉货都对他忠心耿耿,何尝不是要赌我外甥的大好‘前程’?还有孟州军,一干猛将,哪个对我外甥不是心服口服的?
“外甥,我去披挂……”
“呃,小姨母,你和秀芸坐镇州衙我才放心,你两个是拥智帅才,而且有你们在,也能统领‘孟州军’的薛举、覃瑞诸将,别人的话他们未必心服啊。”
“外甥,你敢支开我?你是不是皮痒了啊?”
“姨母,我哪敢啊?这不是为大局计吗?你当坐镇州衙,秀芸可巡外,有丰娘子统带的‘新獬卫’也足以震慑,何况暗中有圣女裴珺素的配合,老汪也在,水师都有雄赞丁奎的三艘铁甲舰,陆上有上万精兵的嘛,说一千道一万,就是缺‘主帅’,非你不能委以重责……”
话罢,陈道玄掏出一面御赐的‘如朕亲临’金牌递给杨真手中,之前给谁用了一下又交了上来,这种东西只能是陈道玄自己收管的,就是前‘龙禁卫’韩某人手中那块,现在给了杨真。
他低声又道:“公主也在州衙中,非小姨母‘镇’不住。”
还真的要杨真,不然谁镇得住‘宁德长公主’?刺史姨丈都在公主面前矮了大半截,丝毫不敢越礼丝毫。
但杨真是个特殊存在,便是宁德长公主被亲过嘴后,都在杨真面前以‘外甥媳妇’自居了,每每都起身相迎的,也是‘小姨小姨’的叫。
都这态度了,一堆女人们哪还看不出来?原来公主都是我家爱郎私房的一员啊?我们居然和‘公主’混成姊妹了?一个个瞬间拔高了几个位份,不能说她们俗,实在是‘公主殿下’是货真价实的啊。
杨真收过金牌,手指差点戳到陈道玄鼻尖上去,“下不为例。”
“是是是……”
在这位面前,陈道玄根本就抖不起‘钦使’的威风,你敢抖她敢拎你耳朵,不信你试试?
所以,还是奉着好,被拎了耳朵,麾下诸将见了,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多少也得有点看法吧?那队伍就不好带了啊。
而庞珏看到陈道玄在其姨母面前的这番作派,不仅未心生鄙夷,反而看出情郎是个亲孝之人,这样的人又能差到哪去啊?
要不说祖父的眼光令自己敬佩呢,看人,祖父那是真的强啊。
“行吧,我去内堂和公主她们搓几圈去,你们路上小心些,多带点人去,甭给宵小之辈瞅住机会下了歹手……”
“姨母安心则个,论阴诡算计,外甥还未输过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