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了一跳的袁氏夫妇俩还是有些诧异。
怎么把我两个闺女送回来了?
他忙让宅内总管大开中门,把车辇和二十獬卫们都接入来。
袁二夫人见车辇停稳,侧门开启,自己俩闺女一先一后下来,她上前问:“怎就回来了呢?可是出了甚么事?”
其实再看见两个女儿神情微露欣喜,夫人也就放心了,应该是没出事的。
不然这俩丫头还能暗藏着‘喜色’。
袁槐也擅观颜色,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估摸着两个女儿回来是要说什么事吧?
他忙又吩咐管家,要把诸獬卫让进偏厢安顿歇息,上茶倒水整些点心之类,哪知獬卫摇头,‘我等护卫两位如夫人的安危,职责所在,还望袁先生见谅则个’。
那个獬卫头子话罢,就吩咐一声‘尔等将中堂前后左右守卫好,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影响两个如夫人见亲叙话……’
于是,八卫一班轮替,有一大半就近入了偏厢,马匹则交由袁仆们看管在二门处。
如此戒卫森严倒是叫袁槐感受到了‘青天司’獬卫们的军法之厉。
难怪陈钦使能成大事,看看人家手下这些兵,个顶个的叫人另眼相看呀。
八卫轮替值守就是不知两位如夫人要谈多久,他们轮替开就不用挨冻。
袁槐还是让管家招呼好这些獬卫爷们,才回转了中堂,此时,三闺女袁萝收到信就从秀楼跑了来,和两个大半月未见的姐姐搂抱亲呢,肯定想的要命了,在此之前,三姊妹片刻不离的,可自从俩姐姐去后,就半个月袁萝人都瘦了一圈。
这时候抱着大姐二姐还在嘤嘤而泣。
袁菩袁葵也是落了眼泪,好生劝慰三妹,日后有闲就回来看她。
老三萝怎都不肯离开大姊香怀,如同个孩子一样,漂亮的美眸都红肿起来,看的袁夫人心疼的眼睛也红了,她不由掠了眼老爷,造孽啊,总不是我老三也保不住了吧?
她非常清楚三闺女萝儿的臭脾气,真要嫁到哪家去,她就担心没用太久被夫家收拾惨了,实在是她那性子没个男人能受得了啊,这事,愁她不是一日两日了。
但总不能把老三也送陈宅去吧?
夫人的心其实挺乱的,此时问道:“怎回家了呢?钦使大人对你们,还好?”
这才是当娘的最关心的问题,她能从二女眉眼间看出来,钦使还未碰她们,俩丫头还未脸眉未开,仍是处身完壁……可这是怎么回事?我两个闺女不够美?他看不上?
是个让袁夫人心虚的问题,故开口就问对你们好不好?
袁菩笑道:“让母亲忧扰了,他对我和妹妹都好,本以为他做那些事,脾气做派肯定是霸道的吓人,可在宅内恰伺相反,从不对任何一个女人甚至婢女厉色,从来都是温和带笑的模样,半点脾气也没有,今儿二妹还冲撞了他……”
“啊?”
袁夫人吓了一跳。
老三袁萝也坐正起来问,“二姐,你如何冲撞了‘姐夫’……”
可不就是‘姐夫’吗?
獬卫们都说了,这是我们大人的两位‘如夫人’。
“也不能说冲撞,我又不知他跟在女婢身后,那疯丫头大呼小叫的,跑进来只说了半句话,我就呵斥她,说她是不是被狗撵了?随知才说完这话,他就跟着进来了……”
噗噗。
袁夫人和袁萝都没忍住笑喷,但夫人很快收声,担心的问道:“就因为这,打发你姊妹俩回家的啊?这是生气了吗?”
老大袁菩接过话说:“母亲,并没有呢,我当时也担心他生气,二妹也赶紧伏低认了错,哪知他一点没在意,只说被自个儿女人说一句还能少我一两肉咋地?葵儿也不是故意的……这番回来是奉了钦使大人的命,与爹爹谈些事……”
最终轮到袁二爷发言了,平素这娘儿四个一起,他根本是插不上话的。
“找爹爹?何事?”
袁二爷躯体一振,这大半个月把他熬的够呛,基本是和老大决裂了,这些年自己兢兢业业的,可被亲大兄当傻子一样‘耍’,这个真的太过份了。
所以,他决定不再去‘泗水帮’了,至于那半成股子,爱给不给,当初老大和陈钦使谈判后回来,说泗水帮家私七成缴上去了,只换了‘半成’孟银的股子,全部家当除了两艘铁甲舰外就剩下600万了,再不能给老二你‘三成’了,人家陈钦使说的,女儿是赔银货,你嫁给谁不得赔嫁妆?压根不能往正事里计她们,嫁妆什么的都在那七成里了,至于你自己再贴多少,那是你老二自家的事,与我没关系……
当时,袁槐也看出来了,老大心神俱疲,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年一般,他就知道这回真被陈钦使敲疼了,敲的老大雄心壮志都没了多少,实际他都五十了,折腾个啥呀?
总之,也因为泗水帮真实家底都曝出来,亲兄弟俩的情份也就此‘绝’了。
袁槐虽不甘心,但也认命了,毕竟那是他亲大哥,还能怎么着?
但他心里也是下了决断,以后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吧。
此时,袁菩就把陈道玄那番话低声讲给了爹爹听。
听的袁槐的夫人,还有老三袁萝都睁大了眼。
没等爹爹说啥,袁萝就先出了声,“哇,他直接给爹爹一个正五品‘指挥使’?”
这这这也太大方了吧?
谁不知道袁老二是‘泗水帮’二当家的,妥妥一只水匪二爷,这摇身一变就成了正五品的什么‘银司卫’指挥使啊?
说实话,朝廷的官没那么不值钱,便算是招安了‘泗水帮’都未必给你五品官。
要给也是给‘帮主’,其它人再重要也高不过七品这一阶的。
到底是送了两个闺女不一样啊,陈钦使压根就无视泗水帮主,而直接把指挥使给了他便宜丈人袁老二,这番做派……我们姊妹仨儿是不能说他做的不好呢,挺好的。
袁槐都咽了口唾沫,正五品‘指挥使’?
他脸色一阵陀红,有如喝了二斤酒似的,当年做刑案不过是个从八品,和正五品那是天地之大的差距,早年读书还想考取个功名入仕,怎奈世道不靖,官府里头更是腌臜一堆,上下相护,狼狈为奸,自己这种腌臜出身根本就混不出个头。
但在袁槐心中一直就向往着能成为朝廷的一方吏员,文吏也好,武官也罢,他都乐意去做的,可是朝廷官府没给他机会的。
谁曾想到如今快四十岁了,却迎来了这样一个机会。
最心惊的是要做‘孟州银司’的司卫指挥使,这是何等重要的位置?
别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银司总号堆积着多少现银,那真的是银山银海啊,所以银司总号正在改建之中,雇用了近万人日夜不停的改建着。
这要是建成的话就是孟州城里的‘城中城’一座,听人说‘陈钦使’在银司改造之初在‘石灰’的基础上整出个什么‘水泥’的东西,用于垒墙铺地什么的都好用,为此城外还建立一个什么‘水泥场’,听说挨着‘孟州卫’不远,就为了放近些好搭照。
也不知这个陈钦使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今儿整个猪场,明儿整个泥场,听说还要整个大青砖场……总之是真的很能折腾。
‘银司’储备着银山银海,听着就吓人,这得有多少人觊觎啊?
袁槐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差使不好办吧?
但给正五品的‘指挥使’衔这又太吸引人了,年俸啥的女儿也讲了,比朝廷正五品的官员好的多,年终了也给猪给羊给绢帛、还有冬季用的煤炭,这待遇……真香。
不动心?那是假的。
何况自己正离开了‘泗水帮’无事可做,家私也有一些,够他逍遥下半生的,可他也是折腾惯了的性子,一下子无所世事也憋闷的不行。
“钦使大人说要跟我亲自谈一番?”
“是的,爹爹,成与不成还不晓得,只是问爹爹您的意向,您要是有意便去见他,其实,他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就是怕爹爹放不开‘泗水帮’那边,他也说了,把泗水帮敲的不轻,怕大伯他们都恨他入骨呢,若是爹爹……那就整不成……”
有些话虽不好讲明,但袁槐自然听得懂,陈钦使是叫自己下决心与‘泗水帮’交割清楚了,别不清不楚的再有牵连,毕竟‘银司’之事十分重大。
“这一遭,咱家和你大伯肯定是臭了,尤其你们姊妹俩还是他的人,你大伯日后更须防着我们这边,话说回来,爹爹也不想沾他甚么光,这些年爹爹付出的不少,拿了一些也对得起自个儿的付出,谁也没话说的,以后啊,各过各过的吧。”
袁槐心中有了决定,自己就三个闺女没子嗣传承,老大老二都入了陈氏,自己还能选哪里?以后肯定跟女儿们一心的,就算赚下巨万家私,还不是均给三个闺女吗?
“爹爹,依我看您倒是想撇开大伯他们,可真未必能撇下他们,五艘铁甲舰上缴给孟州水师三艘,泗水帮日后必然要看孟州水师的脸色,再象以往想从孟州码头捞额外好处的美事怕是没了,他们一时适应不了估计会整出事来,到时还不是我姊妹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