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前是草民思虑不详,今夜再入州衙带来108万银的嫁妆并送小女刘莹过府,不求名份,只求在大人身边能伺候着……”
刘靖第一时间呈明了来意。
“……”
陈道玄都暗赞刘氏这份魄力,不仅给贿赂添上‘嫁妆’的名目,更直接送女过府,不计名份,厉害了啊,孟州刘。
他转过头看了眼刘三坤。
刘三坤叉手施礼,“大人,光才外面去照应一二……”
“去吧。”
陈道玄颔首,才又转回头望向刘靖,“你刘氏好大的手笔,百万嫁妆送女过府,不计名份,呵呵……你便是有所图,只这份敢站队的魄力本使也是有些佩服的,老汪,”
“主爷,老奴在,”
汪英躬身上前一步,静待大人吩咐。
“去把刘氏嫡子刘斐提来。”
“诺。”
接了令的汪英大步离去。
就在这时,屏风后转出一个黑袍和尚来,静然到了陈道玄身侧。
他道声道:“大人,杨小姐带着孟州兵马指挥使沈畅来了。”
这话声音虽不高,但刘氏父女两个都听的见。
刘靖脸色果断一变,孟州卫兵马指挥使刘宝宽也来拜望钦使?杨小姐又是何人?
陈道玄歪过头,吩咐,“了玄,你同我小姨母讲,衙堂上有些事,让他们在后堂先歇歇,我一会儿去见他们……”
“是。”
了玄稽首退出。
陈道玄端起茶,还朝刘靖微一示意,“这茶名为九叶草,是从九玄山上采摘而来,当世无二,润肺滋脾、入窍清神,难道的佳品,刘员外和刘小姐可以尝尝,说句僭越的话,宫中圣上都未饮过此茶……”
呃,如此名贵?
刘靖和刘莹都是心下大震,直到此时,刘莹才微微抬起螓首瞥了一眼主座上的钦使,刚刚一直不敢抬头看,一是碍于名门闺秀之仪,二是未曾出阁便遇此腌臜之事,她心情极为低落,有一种被家族送进虎狼之窝的感觉。
但就在刚刚,几番听到座上传来的温润男声,低沉中略带一丝丝沙哑,慢条斯理又从容淡若,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优势之感,如此好听的声音,她就看看此人生的如何模样?
哪知只抬眼这一瞥,就感觉自己双眸被牢牢吸住了一般,主座上那人的脸竟是绝世俊逸,丰神无二,剑眉入鬓,目似朗星,鼻若悬丹,唇红齿白,好一个俊秀无端的小郎君啊。
见刘小姐瞥了美眸过来,陈道玄亦微一举杯、轻轻颔首,目中温润光芒好似利箭一样戳进她正荡漾着狂澜的心湖中。
那一刻,刘莹惊羞万状有如触电一般收入眸光,鬼使神差的端起了茶杯,就唇轻轻抿了一口,顿感热汤入喉,清凉上窍,刚刚慌乱的情绪竟因一口茶缓缓稳固下来,尤其感到精神蓦然一振,真是好茶啊。
而刘靖也陪着笑,端茶饮了一口,感受比刘莹还要深刻的多,毕竟他平日里常喝茶,但从未喝过如此妙茶,胸臆间泡在一片温暖中,七窍清凉无比,振奋神经,亦感目清神爽,此茶……如此之妙?
这时代人们喝茶多加盐加料,把原来茶的清香统统破坏无余,纯粹沸水冲开的茶都几乎没人喝过呢,根本连茶道的门槛都未迈进来。
“九玄山乃天下双圣峰之一,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圣地,这九叶草生长九玄之巅,冰雪之壁,也就那么几株九叶奇树,每年所结九叶草也并不多,便是做为贡品亦极其罕见难得,一片九叶草置于壶中,能冲此八至十壶水,够几个人开个茶话会的……刘员外?此茶如何?”
从刘掌柜的变成了刘员外,称呼上见了一分尊敬,这就是态度的微妙转变,叫掌柜的,那是没当回事,称员外,就算是敬称了。
这年头儿富户有钱人都被尊称为‘员外’。
穷老百姓这辈子当不起这一称谓。
陈道玄谈茶不谈事,叫刘靖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但他叫刘三坤出去接货,说明刘氏这一步算是走对了,人家这是……接受了。
剩下的事,就是儿子刘斐惹得事了,要看这位如何处置呢。
“此茶,大妙,饮所未饮、闻所未闻啊,妙,实在是妙。”
刘靖由衷褒赞此茶,如此绝妙之茶,皇帝都未饮过?岂不更妙?
偏在这时,后堂传来一女声。
“在忙甚么?外面堆了百余大马车,腌臜外甥又把哪个搜刮了?我叫来那孟州卫沈畅不值得你见上一脸呀?”
随着声音先至,一全身披挂甲胄的英姿美女从屏风后转出来。
敢如此数落钦使大人的,也就这位杨真杨小姐了。
陈道玄闻声就站了起来,朝刘氏父女苦笑了一下,耸耸肩一摊手,表示很无奈,然后双手朝过来的幺姨母一拱,“见过幺姨母。”
杨真白了他一眼,眸光掠过刘氏父女二人,“哟,这是真有客人?跑来给你送礼的?”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刘氏父女俩早在陈道玄起身时他们也跟着站了起来,此时闻语,父女俩都臊的满面通红,不止送礼,还送女啊。
“姨母,你不招呼沈指挥,跑我来做甚?”
“我招呼他个屁啊?我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合适吗?”
杨真没好气怼了外甥。
“呃,是外甥失言了,姨母您请坐……这二位是孟州鼎源分号东家刘氏父女,他们来是……那个,嗯,送点嫁妆……”
“嫁妆?送谁的?”
杨真没弄明白。
“自然是送,外甥我的,”
“哎哟,你快要点脸吧,在京城祸害的不够?又跑孟州来祸害了?这都啥都没啥呢,就把嫁妆姑娘一起送来了?你你你这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啊你?”
杨真劈头盖脸就把外甥先训了一顿。
“又抢了哪家女儿?本宫也来看看……”屏风后面又传来了公主宁德殿下的声音,“珏儿,我就跟你说了,这狗头不是个好东西,你看看这才几日?把孟州给祸害了吧?啧啧啧,真该拉下去打板子呢……”
打板子?
庞珏心中冷笑,你倒是打去啊,不知哪个被亲了两口就没气儿了?还打板子,也就是嘴皮子凶,你倒是来点实际的啊?
听到公主声音,杨真都站了起来。
屏风后转过二女,赫然是长公主宁德与庞珏。
杨真微微一躬,“见过公主殿下。”
她这一开口,把放氏父女俩吓坏了,啊……公主殿下来了?
噗嗵噗嗵两声,刘氏父女给跪了。
“草民孟州刘靖、民女刘莹参见公主殿下。”
今儿这阵势,不磕头是过不了关了。
“我跟后边听说有人大半夜来送礼,就是你们啊?起来吧。”公主剜了一眼陈道玄,直接一屁股坐他刚才坐的位置上去了。
有公主在,能坐的也就她一个了,如果在私房内堂都是自己人,一起坐也是无妨的,但有外人在,肯定只尊公主一个了。
“怎么回事?我听杨真刚刚说的话你又抢民女了?”
“没得事,”
陈道玄根本不认帐,“我姨母她混说一通,人家刘氏父女两个人过来是谈大事的,跟儿女情长不搭边,嗯,即使有那么点牵连也是大义名份在前,儿女私情于后,刘氏父女体念国朝重事,为本使东巡大业赞画出力、出人、出银,如此慷慨义举,又岂是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腌臜恶绅堪比的?姨母只是看到表面,却未能体悟此中内涵真意,这般吧,公主殿下,此间事处置停当之后,微臣一定将详情当面奏禀……”
“哼。”
杨真哼了一声,倒没叫外甥再下不了台。
公主却没有移驾的打算,淡淡言:“哟,陈镇抚,你处置你的事,我们几个又不打扰你,还不许我们跟这坐会儿?夜半深寒大冷的天,你这是要赶我们走啊?”
“不敢、不敢!”
陈道玄拱了拱拳,公主不跟你说理,那就没辙了。
公主朝杨真庞珏一摆手,“来来来,都坐,咱们聊咱们的,不好干扰陈镇抚处置公务……”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就是占了你的地儿不挪,你待如何?
她分明就是想看下陈道玄这个狗头在这搞什么明堂?
已经起身的刘氏父女越发的忐忑难安了,公主殿下就坐堂上了,看看这事弄的……不过,听陈道玄与公主的说话,他们关系应该不错?
因为压根没出上下尊卑之分,倒好象是两个朋友在闲聊。
可你不想想公主是什么尊份?
你真以为这世道的人不分三六九等啊?你想多了吧?
但很明显,公主对陈道玄不同,陈道玄对公主也是不同的。
听他们间的交谈,看他们彼此的态度,都一目了然,谁要是还看不出来,那肯定是脑壳有问题。
陈道玄扁了扁嘴,对这位肯定无奈。
堂外门,汪英进来了,后面是俩獬卫架着鼻青脸肿的刘斐。
“主爷,刘斐带来了。”
汪英这时也看到了宁德长公主,心头不由一颤,慌忙上前跪拜了下去磕头,“老奴汪英给公主殿下磕头……”
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哟,这不大内皇宫的汪总管吗?还活着呢?”
“是,老奴,还没死呢。”
公主问的有趣,汪英答的也有趣。
陈道玄心说,这二位是来说‘相声’的?
噗。
杨真没忍住喷了,庞珏也掩着嘴,扭开了螓首。
刘氏父子加上刚拖进来的刘斐,心中是又震又惊又想笑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