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玄这才轻声把‘龙禁卫’这个潜在的危机讲出来。
若非在今夜发生问题,真等遇上了几千贼匪的偷袭,獬卫必定伤亡惨重,保不齐一家老小和诸多仆从都要命丧荒野。
所以,陈道玄觉得这个韩英超级的可恨。
但更太幸此人的狂妄自大,真以为你‘龙禁卫’是无敌的?
今儿就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时大意,叫你满盘皆输,还搭上一条命。
太过自信十足的人,往往自己怎么死的都搞不清。
陈道玄也是自信十足那种,但他又不同,他很小一桩事也会细细谋划,细细揉碎了来分析,前世他搞刑侦十几二十年,早养成了谨慎精细的性子。
就是为因‘龙禁卫’太强了,所以那个韩英绝对认为陈道玄敢怒不敢动,五百獬卫真对上三百龙禁卫,肯定是被强大龙禁卫屠光杀尽的惨淡收场。
但是,有一点是韩英他们不知道的,那就是忠于陈道玄的部分獬卫手中有150具连机弩,这是能贯穿银重铠的最强弩,甚至生铁盔都能一弩击穿。
况且是五连发的机弩,比神臂弩强太多了,只此一项优势,就能反败为胜。
但陈道玄不会蠢的和龙禁卫对着干,太多眼线暗藏其中,再说在‘林县’都不知有多少暗线盯着,明着干一场,很快宫里就降旨怪罪自己了。
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是把龙禁卫的统领拿下,扣个谋逆罪名,再把龙禁卫清洗一下即可,相信绝大部分禁卫都是不知情者,谁还死心塌地乐意跟着你谋反?你想多了。
而韩英也绝对不敢做那样的蠢事,他最多就是把几个副统领,再下面的‘虞侯’招揽几个,用这些当官的控制无知的禁卫们,再裹挟大义名份,就基本控制了他们。
所以,真正要对付的人也就那么十来个吧,但这一次,陈道玄不敢相信龙禁卫了,他要解除他们的‘武装’,把他们的装备穿到自己死忠獬卫身上来,让自己的死忠变成龙禁卫,让曾经的龙禁卫变成新獬卫,把他们打乱分散混在獬卫中,他们还能做啥?
至于说禁卫的个人的实力,陈道玄相信他们的加分都在龙禁卫三大件上,脱下三大件来,他们真未必就比精锐獬卫们强,平时镇在宫禁之中,都没多少机会训练,又怎么可能强过日日苦练的‘獬卫’?
解决了龙禁卫这个潜藏的隐患,这支上千人的队伍才能真正被自己指若臂使。
再就是‘连机弩’这种东西,不可能全发下去的,象自己、高彦彬杨勇他们,都各备一具连机弩,随身携带,这是自保的最后手段,其余的也要发给绝对忠诚的死士。
神臂弩虽也不错,但不在禁用之列。
杨真听罢外甥这番话,俏面也是色变,“天呐,龙禁卫,都藏着大奸?你今晚是要对付他们?会不会太冒险?毕竟‘龙禁卫’的战力非常骇人的啊。”
“那姨母你若对上龙禁卫,有几分胜算?”
“我就不同了,你真以为杨门数宝是摆设?我身上这‘金鳞雪花铠’是神臂弩根本射不穿的,我手中这杆‘提炉照日枪’与‘诛邪’同一材质,搠钢如粉,透甲如腐,龙禁卫的‘玄钢刃’撞上它几下就崩断,但他们人多势众,你姨母我又不是战神,十来八个真不在话下,可乱军之中,潜伏的凶机太多,以一应众最终也是败亡,但我要若走他们自然拦不住的,便是姨母我的照夜玉狮子也是浑身披甲,箭弩难伤呢。”
“这么说我小姨母岂非万人敌的猛女?”
“你以为呢?”
“啧啧啧……牛,对了,姨母,你打得过杨勇吗?”
“打过几场,略逊他两筹,你姨母虽天生神力,可毕竟是女人,先天气脉不及男人更悠长,百招之内,他胜不了我,百招之外姨母后力不继,就打不过他了,但姨母若佯败用弓他就必死,因为‘贯日弓’加上‘穿天箭’太歹毒了,银鳞重铠也能射穿。”
“能与杨勇大战大百合?牛牛牛!”
那真是的确牛,以陈道玄的估测,杨勇绝不在高彦彬之下,可能那张东泰才是最猛的吧?但他想在百合之内胜高彦彬或杨勇也没可能。
象刘三坤、张东昱、马朝飞他们肯定不能和高杨张三位比武勇悍猛。
“对了,姨母,杨勇现在用那杆枪,本来是我从外祖父大营武库中寻来的,但重达61斤,我使不了,就给了杨勇,那杆枪好不好?”
“那枪我知道,是你外祖父昔日第一杆神兵,后来有了‘提炉照日枪’就把它替下去入了库,61斤的大铁枪一般武将真使不动,杨勇用那枪很不错的,也极称手。”
“哦,”
“你要不要学杨家‘神威百击’枪式?姨母传你。”
“快算了吧,本镇抚使是要坐衙视事的,而不是冲去军前去跟人拼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才能彰显本使之风采,”
“嘁,”
杨真撇着嘁了一声,似示不屑。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让二婢在火盆上坐了一壶水,烧开后泡了九叶草。
“不加盐吗?”
杨真问,这时代的人喝茶上加盐等物,腌臜的很,完全不懂茶道,尽糟塌好东西。
“姨母你先喝杯试试?”陈道玄亲手奉上一杯茶。
茶还未尝,茶之清香已经溢满全室,杨真和二婢都唬了一跳,这什么茶?
她接过去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顺喉而下,一股清气却冲顶而上。
“咦……好东西啊。”
“还加盐吗?”
陈道玄打趣的问她。
却换来杨真美眸的翻白,她嗔道:“皮痒不是?仔细我捶你啊。”
“哎,本使好歹也是正四品的‘镇抚使’,你在姨母你面前想捶就捶啊?啧啧!”
“姨母捶不得外甥?”
杨真忽眨着大美眸反问。
“捶得,捶得。”
陈道玄缩着脖子喝茶了,哪还敢多言?
而杨真却得意起来,她身侧二婢也掩口无声的轻笑。
这位爷可是把‘武陵侯’都怼翻的,却不想在杨真面前如此乖巧,实属难得。
他们一边喝茶,一边闲话。
时间悄悄流逝。
……
第二次爬上大树时,已在是寅正时分。
陈道玄寻了个大树叉靠坐上去,扶着杨真纤腰让她站直了,此时杨真身上裹着一件黑斗蓬,不使身上的雪花铠显露雪光。
她一手握弓,一手拎箭,一边侧回螓首低声吩咐,“扶好了我啊,把我摔树下面去你的好多着呢,哼!”
“是是是,姨母尽管放心,扶人的力气我还是有一把的。”
扶人没啥问题,就是这冻手啊。
要是能扶到斗蓬里或雪花铠里面就……就肯定挨捶了,这是姨母啊,想什么呢?
也就是寻常老百姓遵从伦理,搁在皇室之中,什么姨母?明儿封个妃好了,皇家宫内是百无禁忌的,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皇室不敢做的。
比如父妃子承,那是你妈啊,没事,吾大皇家不忌。
比如兄终弟及,那是你嫂子,没事,吾大皇家不讲究这些,吾皇开心才最重要。
所以太多人想做‘皇帝’,可能是因为‘皇帝’能无法无天?可随心所欲?
寒风呼啸,树上落雪片片。
陈道玄双手扶坚杨真素腰,手都冻坏了,可后面院子还无动静。
日了狗的汪英,你不会睡着了吧?
而树底下,还有两个武婢静侍着,她们不时机警的观察四下左右。
……
龙禁卫巡夜的,一个时辰一换,每换必六卫。
寅正过刚,换出来的六卫还打哈欠呢。
刚钻进房去的六个又冻又困,飞快脱铠御甲,钻进被窝去睡觉。
偏偏这个时候不是能动手的最佳时刻。
足足过了一刻钟,后院终于有了动静,哧哧锐风破空,新换出来的六卫几乎同时中招,在他们身子倒地之前,六道黑影飘上去接住了他,并迅速挟起离开,身形如魅影。
树上的杨真亲眼看到这一幕,才感觉到‘神禅寺罗汉’的厉害。
随后,十五间屋外出现了十五个黑袍罗汉,他们悄无声音的蹲在窗口,用手沾着唾沫捅开麻纸窗,将一管状塞入,然后就唇一吹,下一刻,他们收了吹管,蹲低等候。
接着杨真就看见一个仆从打扮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院中,亦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看脸孔有些老,有些奇苍,更象是个‘太监’,但他腰板儿挺的笔直,无丝毫的佝偻。
面明他转过就看到了东院大树上的两个人,居然抱拳遥遥拱手。
“呃,被他发现了?这谁呀?”
杨真一惊,侧头对陈道玄道。
“前内宫大总管,汪英汪公公,天魔六尊之一的‘阉尊’,江湖高手之一。”
“……”
这身份,也是没谁了,杨真都在吞唾沫,“你,收了个太监用?怎做到的?”
“回头再和姨母细说,太不太监的,好用就成。”
“……”
杨真已经无语了。
又过了约摸有半刻钟,汪英双手举起,朝前一挥,行动开始。
紧接着,后衙院门悄然开启,顶盔贯甲的秀芸为首、高彦彬、杨勇、张东泰紧随其后,他们身后是一从獬卫,而后衙墙上、房上,很快出现了手执连机弩的死忠獬卫。
看到一幕的杨真,头皮都发了麻,这是我好外甥安排的大戏?
这一切都一无声息进行着,但能看出来,这阵势绝对是铜墙铁壁,龙禁卫若在这时反抗,一瞬间就被屠杀殆尽吧?
就在这时,陈道玄心中一动,看到中进院一条银影正飞奔去中堂,暗线?
“姨母,中院一个,射死他。”
“……”
杨真反应奇快,张弓搭箭,微微一扭调整了方向,嗖!
贯日弓崩,穿天一箭。
箭似流光,一瞬便至。
噗!
穿天箭从那银影脑袋斜贯而入,箭尖从脑后斜出,带出一股血箭。
与此同时,中进院四面屋顶上、墙上,也出现了执连机弩的死忠獬卫们,而秀芸身形一定,回螓首望过来,她听到了弓崩之声,知道有意外。
此时陈道玄遥指中院,秀芸就领悟了,轻声道:“彦彬东泰随我往中院去……”
他们迅速转身,从后进院中门直穿中进院。
就这会儿功夫,县衙张开了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