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县,距离青州也就五六十里地。
但是陈道玄一行车伍拖拖拉拉的走不快,五六十里可能都要走一天,实在是雪大路难行也是一个主要原因,换在平时至少能快一倍左右。
而青州距京也就不到300里远,他们生生走了三天还未到。
加上明日的话就是四天,明儿个能夜宿青州就算挺好了,若遇匪事惊扰,难喽。
今夜宿于‘林县’,县太爷都慌成一逼,不说青天司这衙内恐怖,还有宁德长公主殿下在啊,他把县衙都腾出来了,可一千几百号人也住不下,最后是‘獬卫’和杨勇一百劳军以及辎重仆从等征用了县衙周围的铺子店院等等,直到亥初才安置停当。
首先公主的驾不能惊扰了,陈道玄硬是把庞珏庞小姐塞到了宁德公主那里,陈氏祈氏两家住了东院,其它人就在县衙各处住吧,横竖只这一晚,明早用过膳就启程了。
县衙的大衙堂成了陈道玄临时的‘司务’堂。
内堂是公主宁德与庞珏她们俩,由龙禁卫护着肯定安全。
陈家住的这边有杨真和秀芸的八十精锐守卫,暗中更有‘罗汉’亦不虞有失。
此时,衙堂上,陈道玄收到了最新的‘秘报’,是两名罗汉送来的,陈道玄立即吩咐人给两个罗汉熬汤进食补充体力,说不得夜间还须他们跑一趟传信去给了空了尽。
陪着陈道玄在衙堂自然是他的几个心腹,高彦彬、刘三坤、马朝飞、张东昱、东泰这兄弟俩,还有杨勇,堂前堂后门内各两位黑袍‘罗汉’镇守。
堂中气死风灯就挂起十余盏,把大堂照的如同白昼,七八个火盆散在四周供暖。
看过了空的秘信,陈道玄一拍大腿笑了,“硬是要得啊,了空了尽立功了,沛德你们看看吧……”
他将秘信递给了高彦彬让他们看。
除了张东泰没看,其它几个脑袋挤一起去看,而张东泰才懒得操这闲心,他就是浑身痒痒,想跟人动动手、过过招,若是来一场杀伐战阵,他更咧嘴笑死。
嗯,这张东泰就是一老天都不敢收的杀胚。
他手中那杆大戟便是睡觉都不离榻。
“东泰,明儿可能有杀战。”
陈道玄望着张东泰笑着道。
这杀胚眼珠子一下暴亮,“大人?果然?那卑职第一阵上啊,谁也别抢我的……”
“呵呵……”
陈道玄拍了拍肩膀,“今夜你好生歇着,养足精神,明儿让你杀个痛快。”
“诺,大人,卑职去睡觉了。”
这货就是这么憨直痛快的性子,他哥听的都要哭了。
张东昱扭头一瞪眼,“你脑袋有坑儿啊?大人都未歇下,轮到你睡觉?憨货。”
“呃,”张东泰被哥哥骂清醒了,朝陈道玄憨然一笑,“大人,我一会再睡。”
“哈哈,去睡你的吧,我们议些腌臜事,于你睡觉无碍,去吧……”陈道玄却是十分喜欢这个张东泰,拍拍大臂赶他走。
张东泰咧着嘴,又瞅哥哥,我这到底是睡还是不睡啊?
“憨货,还不谢过大人?”
“哦,谢过大人。”
“去吧去吧。”
陈道玄又摆摆手,张东泰这才安心离去。
见大人如此宠溺自家胞弟,张东昱心下暗笑,憨人有憨福啊,这个也比不了呢。
这时,高彦彬他们也看完了信,一个个望向陈道玄。
他走过来在一个大火盆前椅子上落坐,“你们也过来坐,一边烤火一边说话。”
“是,大人。”
他们就拿过小杌子围坐过来。
高彦彬将秘信递过来,道:“大人,青州三匪势,统共四五千人,估计不会齐出,撑死了聚三千吧,他们不得彼此防范着?万一被抽冷子端了老剿呢?”
“是啊,匪盟松散,临时起意,谁又会出全力?不过,要说豹突涧的罗永方会全力以赴本使也是信的,毕竟他们罗氏恨本使入骨啊,呵呵……”陈道玄说着,把秘信扔进火盆里烧了。
刘三坤道:“大人,这些贼匪战力如何尚难估量,他们身上能些皮甲就算不错了,对抗‘獬卫’是不够的,何况是更恐怖的‘龙禁卫’,光是我们的弩具就能把他们杀的人仰马翻,卑职惟独担心钢弩数量少,用光了以后可没处去补啊,尤其是连机弩,于神臂弩又自不同,神臂弩还能补,连机弩用一支少一支,就算有的能收回再用,但破甲时也难免损坏,收回二次能用的怕连一半也没有。”
他这个担忧还是有的。
陈道玄侧过头,睇了眼门边的一名黑袍罗汉。
“去把汪公公带来。”
“是,小师叔祖。”黑袍罗汉应声启门去。
汪英被秘密带在队伍里,化妆成了一个普通仆从,他怕身份实在不好公然露脸。
回过头的陈道玄才道:“连机弩,还是少用吧,这次出来,龙禁卫那边带了些神臂弩的,能补补我们獬卫这边的80具神臂弩用,但连机弩是不同的,根本补不了,只是对阵腌臜贼匪也要用连机弩,那就不是他们腌臜,而是我们腌臜了。”
“大人此言不错,杀戮一些无铠甲在身的匪贼用什么弩?不说连机弩,便是神臂弩用在他们身上也是浪费,正好拿他们练练獬卫快生绣的筋骨。”
高彦彬傲然道。
这是一尊军中杀神,前次城外一战,他就展示了万夫难敌的勇猛。
“若是有林县此去青州的地图更好,此时便能谋划一番,甚至推断出贼匪们可能在什么地方动手,我们几个未在军中历练过,更不知青州附近地形。”马朝飞道。
刘三坤道:“早也做过两个营军,可惜未参与过高级军议战策,连图都没见过。”
倒是陈道玄回头望向杨勇,“勇哥,你呢?”
杨勇立即起身,“少爷,京东东路没有我不熟悉的地形,勇粗略能画出个大概,”
“太好了,让杨勇画一个,哈哈……”
“悍武兄,厉害呀。”
高彦彬都拱手赞道。
“沛德兄过誉,真就是粗略画个形罢了,”
几个人就围到衙堂书案上来,这里笔墨纸砚具全。
须臾,杨勇就画出一个极粗略的图形,一边指着图讲解,“从这里出林县东城,行不到三十里便是‘青林涧’,此涧乃入青州必经之路,冬日里涧水早上冻,但涧处低洼车辇却不宜通行,只能走‘青涧石桥’,桥那边恰恰一片疏林夹道,最易设伏,即便在冬日树干光秃时,这林间沟壑纵横也能藏人,战之易守,退则易撤,有地形之利,贼匪若要设伏必于此处,正好是我们过桥的当儿,骑兵都展不开队形,除非纵马跃涧,但青林涧宽三丈,窄处也有两丈多,除了宝驹能飞跃,一般战马即使能跃数丈,跳过去都未必站的住,冬日里地冰如钢,马落下去四蹄皆折都不是事,夏日土地松软些能缓冲,马儿就未必伤蹄断腿,有鉴于此,只能缓行过桥,或骑兵由上游较平坦处先过涧,再一路顺涧而下……”
说高彦彬是将才,杨勇杨悍武何尝不是将才?
陈道玄也颔首,他道:“兵家战阵之事,本使有些腌臜啊,悍武、沛德、光才、煦炎、渤然你们几个谈……”
渤然是张东昱的字。
陈道玄自认不通战阵兵策,也的确如此,前世他便是当过兵,那又如何?这是冷兵器战场,不是架着机枪互扫的。
所以,战术方面他确实腌臜的很。
但要是说‘战略’方面的话,陈道玄也不是没有想法。
坐在一边听他们商讨战阵战术,也有些津津有味,但却感觉他们的思路没有放开。
“诸位,”
“呃,大人……”
几位听到陈道玄开口,一齐望了过来。
“本使听了半天,你们都是这‘青林涧’如何展开战术战法,又或他们可能怎么支缓、败了如何撤走,凡此种种,皆限定在这‘青林涧’一小块范围了,是吧?”
“呃,大人所言正是,”张东昱一琢磨还就是这个情况。
“是的,大人,此战胜败皆在‘青林涧’,敌我双方应都是如此认识。”
“大人可是另有高见?”
马朝飞总感觉陈道玄有些深高莫测,故有此问。
几位觉得也是,不然大人插话做甚?
陈道玄一笑,“此一战,先不论胜负,我们是推测到了他们的设伏地点,也准备好了如何应对,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我要说的是,此一役,从一开始我们就处于被动,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了对吧?”
“这个,还真是如此。”
杨勇不由苦笑起来,高彦彬几人也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这时,陈道玄的腔调稍微提高了两分,“既知他们要设伏,为何还要送上去呢?难道不能化被动为主动吗?他们可以于此涧设伏,我们明日不走了,先冻他们大半天,后日我们也可以不走,再冻他们大半天,令其士气一衰再衰,就在他们摸不清我们底牌之时,第三日出支奇兵,直袭其老巢又如何?”
“啊?”
众人都惊呆了,你这叫不懂兵家战阵之事?如此奇谋,你叫我等情何以堪啊?
高彦彬也好,杨勇刘三坤也罢,一个个都面红耳赤了。
他们再看陈道玄的目光真的是冯满了敬畏钦佩。
陈道玄又悠然道:“为将者,一定要把自己的目光放远,不可局限于一地一城之得失,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这句话你们都记住了,直捣黄龙让他们失去老巢,其必军心痪散,士气全无,其后骑军旷野追杀,如虎如羊群,定然杀的贼匪哭爹吼娘、横尸遍野。”
杨勇、高彦彬等直接站了起来,齐齐拱拳行礼。
“大人明鉴万里,我等皆不如也。”
“行啦,具体怎么谋划,如何诱敌、欺敌,你们商量着办,青州,我们留下几日又何妨?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