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京东东路‘青州’和‘孟州’的两位‘兵马指挥使’正是老侯爷旧部,但是……”
杨勇的话顿住了。
“勇哥,但讲无妨。”
“是,少爷,这两位实乃老侯爷亲传弟子,提携起来都有二十多年了,除了老侯爷,谁都指使不动他们的。”
青州是东出重镇关隘,孟州又扼东路南下北上之咽喉要道,有这两手攥在手里,东路那边即便乱起来,都过不了这两大‘关’。
‘青州’若失,就等于打开了入京的东大门。
“原来如此,看来,想借助一番也不大可能?”
家里老爷怀着绝密使命的,手中无兵,又怎么会完成?
难道去搞暗杀?
呵呵……只怕‘唐王’陈世言就在‘天魔教’一众高手的保护中,暗杀他和去送死有区别吗?
除非朝廷大军正面碾压过去。
这些事陈道玄都琢磨过几次了,废太子的失踪也必然与天魔教有关联,若废太子已以没了,那绝大可能就是天魔教做的,他们要拥立‘唐王’肯定会做掉废太子。
当然,这些也只是陈道玄的猜疑推测。
“澜州的‘兵马指挥使’是哪尊贵爵的人?”
“乃是‘卢国公’王拓一个族侄,名王晋虎,绰号‘大刀’,武勇不俗,威震澜州一带,传闻此人乖戾桀骜,嚣张跋扈,‘刺史’又无节制‘州卫军’之权……”
本朝为防州治文官一手遮天,故‘州卫’‘县卫’皆不受本地文官节制,卫所的兵权调动又皆在‘军机阁’,无军机阁令和虎符谁都不能够擅自调兵离开驻防之州县。
陈叔平虽有密旨,又加了‘东路督抚使’衔,也只是名义上有统军之权,哪怕他手中有御赐金牌,但仍旧调不来兵。
主要还是皇帝威望不高,代表他的‘御赐金牌’就大打折扣,这是开国马上皇帝与承平年后继之君的区别。
况且各州县卫所军兵们的饷银不足,待遇不好,已是怨声载道,骂皇帝的不知有多少,你还拿面金牌来调兵?真的不想尿你。
不过,金牌对文官的威慑力是十分强势强大的,毕竟文官们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几个护卫在身边,碰上张牙舞爪的‘青天司’敢反抗?
在京城,别说文官们不敢违抗‘金牌’,武勋们也一样的不敢。
说穿了,金牌也须有强大的武力做后盾,否则就没威慑力可言,尤其出了京城,金牌的威慑力大大缩水。
可皇帝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威慑之物了,就是个御赐金牌。
其实和奸佞当道、政令难出京师是一个道理。
上面的吩咐的这么这么办,可一层一层传达下去,味儿早就变了。
发饷也是一样的,从户部拔银,再由上官一层一层发下去,肯定被一层层的剥,十成饷银发到底层时最多就剩下一二成。
这样的腌臜事已经是常态。
治,你怎么治?
……
打发了杨勇,陈道玄琢磨着要去拜一拜‘太师府’了。
一方面圆了这个庞太师这个人情,又因姻亲一说,总得叫庞太师见见自己吧?说不定太师孙女藏在屏风后也要观一观?
再就是,想通过庞太师,把澜州卫所‘指挥使’王晋虎调离,至于去哪咱不管,只要让出位置来,换个陈家能用得动的人。
概因庞太师与‘卢国公’王拓是亲家,肯定能说上话的,要调离澜州指挥使王晋虎还真得‘卢国公’王拓点头啊。
拿不住澜州‘卫所’的兵马大权,又如何在澜州发展经营?
尤其澜州是‘望郡’,人口约五万户以上,差不多有60万人口的,卫所兵马满额是5000员,比一般‘州卫’3000员多了近一倍呢。
父亲出京前一定要搞定此事,不然麻烦事更多。
看看天色,已是申正。
陈道玄心中一动,觉得自己应该去司堂那边见一下宁德公主。
也不知这位公主有没有在‘司堂’坐视?
他带着秀芸及二十个府兵亲随直奔青天司正堂。
过来才知道,宁德长公主根本就没来,据说只是午前来了一个时辰就离开了。
陈道玄一琢磨,还是明日再去见她吧,今儿先去‘太师府’一拜。
……
先回了一陈府,毕竟申正这个时间去庞府也很难见到太师,怎么也得酉初吧?
而陈府上上下下已经忙着打包行装等物了,毕竟老爷被降职,等于是撵出了京师,阖府上下不明情由,奴仆们情绪自然是低落的。
陈道玄才由二门入来,就见小小姐二丫在庭院中,一见他就跑了过来,“三哥哥回府了……”
跟在她身边的也是两个年龄相若的小丫鬟,看样子象是新配的,因为嫡少爷对四姨娘及小小姐的态度大变,府上总管就给她加了待遇。
俩小丫鬟怯生生的跟过来行礼,“见过少爷。”
“三哥哥,她们是老总管给我安排的新丫鬟两个,三两银子一个刚买进府的……”小二丫也怯怯生的说话,仰着小脸儿,忽眨着水眸。
陈道玄露出微水,弯腰一抄她小屁股就抱了起来,这可把小二丫喜欢坏了,三哥哥又抱我了,又抱我了……
“有没有乖啊?二丫。”
“我有乖,三哥哥,我可乖了,没有惹太太和姨娘生气。”
“咱们要搬家了,你开不开心?”
“开心,老爷太太都搬?姨娘也搬?三哥哥也搬吗?”
“都搬,三哥哥送你们去新家,还要回来的,”
“这样啊……岂不是以后见不到三哥哥了?”二丫很灵俐的,小水眸立即就缭绕起了一层水雾。
“三哥哥以前对你不好,还打你,你还见三哥哥啊?”
二丫眼泪就下来了,怯怯道:“那是我没听话,做错了事三哥哥才惩罚我的呀,又不是三哥哥的错……”
啧啧啧,不愧是我妹妹,这小小人儿还真会说话。
陈道玄嘿嘿一笑,转首对秀芸道:“你听听,我家二丫多会讲话?你可得学着点呀。”
“呸……”
秀芸啐了一口,将螓首扭开,能看到她俏面染了层娇人的红晕。
这时,正堂行出了太太、四姨娘两个。
看到陈道玄抱着二丫,太太无声一笑,我儿子还真变了,以前可不曾抱过他这个庶妹。
四姨娘眼里也闪过惊喜之色,三魔王真的变了啊?对二丫这么好?
就是马上要搬出京师了,哎……也不知大兄能不能捞出来?
或许,这是四姨娘心里唯一还牵挂的一桩事,毕竟娘家老母亲还只能指望这个哥哥去照料,他要出不来,老太太可怎么活呀?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可念亲恩的女儿还是大有人在。
哪个人又能不顾念自己的父母呢?
“二丫,快些下来,你三哥哥事多,不敢太叨扰了。”
四姨娘急步下阶,伸手要把女儿接下来。
她才二十来岁的年龄,但跟了老爷,就是这个嫡少爷的长辈,哪怕他们之间仅仅差了两三岁。
这三魔王是生的真好皮囊,哪个女人见了不眼晕?
“不碍事,姨娘,你大兄的事,就这一半日我会处置的,你要不放心你家里人,就带他们一起走吧,无非是多套一两驾车的事。”
陈道玄何等观察力?能看不出四姨娘的牵挂?
下一刻四姨娘眼就红了,颤声道:“这、这合适吗?”
她话罢,怯怯回过头望了眼太太。
谁都知道,这事太太不点头,肯定是没戏的。
太太也已下了阶来,闻声道:“三郎说的,我自无不应,你打发人回娘家问问,也要人家愿意跟着走,不愿意就罢了。”
“是,太太……谢谢三郎。”
四姨娘应下,回头又谢陈道玄,才领着二丫一起离开。
一边的秀芸始终无声看着,感受着自己情郎那润物细无声的亲情浸润,忽然就想到一句话‘家和万事兴’。
陈道玄已上前托了母亲臂肘,这是孝心表现,亦是对母亲的大敬,很快回了正堂上,秀芸见礼太太,告罪一声先回‘轩竹楼’去了。
府上乱哄哄的,婢走奴窜的,但一个个都情绪低落,如同大难临头了似的。
坐定之后,陈道玄还是挨着母亲站着,拢着母亲削肩,太太也微微靠在儿子身上,对他们来说,要远走极东‘澜州’可是一大灾难?
虽是儿子与老爷的谋划,她心里也一时间难以接受,毕竟离了京,不能隔三岔五回武陵侯府见父母了。
“明儿个,你陪为娘回一趟‘武陵侯’府吧,该见的见见,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是,母亲。”
“伤好些了?仍不能落坐?”
“还疼,怕还要养两三日,”
“哎,若是三两日就要出京,我儿如何受得舟车劳顿?”
儿子挨了板子,两片屁股打血殷了都,也不是三五日才好的,怎么骑马坐轿去颠波?
“母亲,其实今儿就好的差不多了,秀芸她师门的灵药好,搽上恢复的很快,估计两日后就能复原的,母亲无需忧扰。”
“嗯,”
太太拍了拍儿子小臂,温慰一笑,“明儿个,过了府去,我儿克制着一些,你那些表兄弟姊妹们,还只是当我儿是以前那样……”
“呵呵,母亲,他们不待见我吧?”
“……”
太太苦笑了一下,“看为娘的面子吧。”
“是,母亲。”
此时的太太是越发欣慰,以前这儿子可太大听她的,只知道撒泼耍赖的要腾,八尺多一条汉子还满地打滚……现在真变了。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