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上值了两日,陈道玄都是早出晚归。
家里无论是老爷还是太太,都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
当然,太太甚至担心儿子是不是狐假虎威的又到街上欺男霸女了?
不过今日把身边近婢‘紫裳’给了儿子,太太也算了掉一桩心事,就自己这俩美婢,儿子都不知惦记多久了?
身边留下这个叫绿绮,怕用不了多久也是儿子房里人,自己把她们调教出来还不是为了照顾儿子?当娘的操的心真的多。
如今老爷官复了原职,门庭又热闹起来,来送礼想办事的络绎不绝。
陈道玄回了府时已是戌初,后世时间就是晚上七点了。
他与杨勇打马直至二门,早有仆从在二门外候着,牵去了少爷他们的马,二门内出来一个人,正是府上二总管陈魁。
看见身上一袭眩目‘行獬’大补的少爷,陈魁赶紧迎出。
“少爷,你回府了,”
“陈魁,咱家府外还有无房产?”
“呃,这个肯定是有的,少爷您的意思是……”闻此言的陈魁心里咯噔的一下,不会是这位爷想分府另籍吧?嫌太太管的太严?
太太也是,知道少爷纵欲过度,故意把之前的婢子都打发了,派了个小秋雨才十一岁,前不耸后不翘,要啥没啥,少爷也就没了那兴趣。
陈道玄瞅了眼二总管,瞥见他神色有点忧虑,“你莫多想,我是安置一个属下,赶紧讲……”
“哦哦,少爷,后角面对面北街有一处两进院落就是咱府上的。”
“那行,你带几个粗使连夜过去拾掇出来,明日要进人的,太太那里我去说。”
“是,少爷,”
“吃了饭了吗?吃了现在就去……”
少爷才当不到两日的官,越发雷厉风行了啊。
“是,少爷。”
陈魁领命去了。
这时,跟在后边的杨勇却道:“少爷,如此行事,那高彦彬会不会想多呢?”
不管怎么讲,陈道玄这收买人心也做的太‘肤浅’了。
但陈道玄摇了摇道:“没那些弯弯绕,高彦彬人家也是正七品的都监官,祖上也封过侯爵,看他如今的景况我心里不舒坦,能帮就帮一把,也不是要收买此人,份属同僚,相互照顾一下吧,又不是要送他房,折些价卖给他好了……”
一边走一边说,陈道玄也明白杨勇提醒自己的意思。
但杨勇的感受却又不同,至少他心里是热乎乎的,此子有心了啊,如何就成了欺男霸女的纨绔无良子?外面人胡扯的吧?
这样的作派,加上陈道玄对高彦彬幼女的怜惜表现,他如何能无良?
至少,杨勇是不信的,虽仅两日,可陈道玄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可谓惊艳啊,办起案来有头有据不抓瞎,而且连连有最新发现,厉害了。
倒是‘武陵侯’那些孙子们一个个才叫真的纨绔,跋扈起来吓死你。
陈道玄没有先回自己的‘东路院’,而是先入正院见老爷太太。
大世家都是这样,正院肯定是‘老爷’住,‘东路院’是嫡长子,西路院是嫡次子,若还有三子四子或庶子的就只能在后院安置了。
“对了,杨勇,安排个人府役去后角门听信,晃氏女若至领进来。”
“是,少爷。”
杨勇去安派府役。
陈道玄便直入中院来到了正堂。
此时,中进院正堂灯火通明,老爷陈叔平早下值返府,正与太太坐在堂上,屏风后席上已经摆上了凉菜,只等嫡少爷归府一起用餐。
他们就这一个宝贝嫡子,宠得跟什么似的,一般来讲,哪有老爷等少爷一起吃饭的道理?那属于大不孝啊。
“我儿回来了?可是忙坏了吧?哟哟哟,看看这一身风尘?”太太见儿子入来,美婢绿绮在后面把厅门关上。
“儿回来了,母亲,老爷也早下值了?”陈道玄微微一躬身,算是对父亲礼敬,这时代礼大于天,没办法的。
太太上来伸手给儿子行獬袍拂了拂,就是那个意思,其实又没土灰,这无疑是对儿子的关怀罢了。
陈道玄微微托住母亲臂肘,以示孝心呵护,他回过头对绿绮道:“那个你叫什么来着?母亲,我忘了……”
话罢,他回过头同母亲尴尬一笑。
太太笑道:“给了你那个叫紫裳,这个叫绿绮,迟早也是你的。”
那绿绮的俏脸不由一红,裣衽微躬,怯生生道:“小婢绿绮,见过少爷呢。”
“母亲,让你说的儿好象色中饿鬼一般,”陈道玄自嘲笑道。
哪知老爷噗一声笑喷掉,老爷的架子到底没端稳。
绿绮也肩头抽搐,垂下螓首拼命忍住笑意。
太太却比儿子更尴尬,翻了个白眼,她都不知道要讲什么?
看来儿子是真把前事忘尽了?
这事,她也和老爷讲了,老爷只说‘我儿如今一付精明状,甚好。’
陈道玄一看父母和绿绮的神情表征就知道什么状况了。
“母亲,还真是啊?”
他吓声再补一句。
太太到底是他亲娘,美眸尽是柔色,拍拍儿子手臂道:“前事不提也罢,我儿既然忘了就忘了吧。”
陈道玄不由苦笑,真就不好意思了,“母亲,是儿不省心,以后不敢再劳母亲忧心这些有的没的,”
听儿子语气恳切,态度也诚恳,太太眼都红了,“快别说了,我儿饿了吧?你父亲也刚进门不久,才喝了杯茶,等你一起用晚膳。”
“母亲,日后无需等我,我啥时回来啥时吃就是了,岂敢扰乱了父母大人的晚膳时辰?长此以往对身体不好,儿可能要忙起来,能不能归家晚膳也不好讲,绿绮……”
“少爷,你吩咐。”
“去唤杨勇来,我视其为兄,我这条命以后都托咐给杨勇的,你们都礼敬着一些,唤他来一起用膳并说些事……”
“是,少爷。”
绿绮深深瞥了眼似有改变的嫡少爷,启门而去。
回过头,陈道玄先扶母亲落坐,他才说起后街二进院的事,“……母亲我打发二总管去拾掇一下,安置我一个下属,以前他高家也是侯门,如今落魄了……”
“我儿要做些事,为娘自然是支持的,”太太说着望了眼老爷。
老爷摆摆手,笑道:“这种小事夫人你同儿子定吧,看我做甚?我哪有闲情操持这些?对了,三郎,高侯一门之事为父亦有耳闻,只是,你真觉得妥当?倒不是为父要拦阻你什么。”
这老奸臣一派温文儒雅,难怪母亲对他这般,不计其侧室先生了俩儿子仍下嫁陈氏,不过,陈家祖上应该也不差吧?毕竟能叫武陵侯嫁女的怎么能太腌臜了?
勋爵门第就怕‘虎女配犬子’这种狗屁事,他们是绝不认同的。
可恨没有陈氏的家族记忆这一块,陈道玄就只能慢慢了解。
他道:“父亲,人家若还是高侯豪门,又岂能瞧得上我?不过我也只是对其人不对其族,只有他有能为,儿便敢用他,一处屋宅算不得什么,关键处他能把事办妥,几幢屋宅赚不回来?”
“哈哈,我儿此言有理。”
老爷大为欣慰的颔首,“些许小事,就当淬练我儿吧,无碍。”
太太也道:“回头为娘把房契拿给你便是。”
“母亲,我也不是送,便宜些卖给他,他如今没甚银钱,20年偿清即可,只不知这二进宅子几个银子?儿不晓得京城地价几何。”
“东城诸坊贵些,永宁坊虽非最贵之坊,二进宅子也须6000两银。”
“6000两啊?那会吓坏他的,就做价600两吧。”
噗,老爷刚入口的茶直接喷了。
哎,原以为我儿长进了,感情还是个败家仔啊。
太太倒没什么,儿子一惯如此作派,有什么好失望的?只是他如今肯上进,又做了‘青天司’的官,比成日里游手好闲的惹事强许多。
熟不知陈道玄现在惹的‘事’会更可怕。
然,富贵险中求,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皇命难违啊,没见老爷先待罪在家,又官复原职?可见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我儿看着办吧,”
太太能讲什么?只心疼儿子,就随他去吧。
“三郎,那案子,今儿个又有进展?我知道你上午去了东凉侯府,如今满京城传你刨了晁侯次子的坟……”
说到这事,老爷和太太都露出苦笑来。
这哪是省心了啊?
这惹来的是更大的祸事吧?
陈道玄却不以为然,“父亲,公道自在人心,不用管别人讲什么,验尸之后发现那晁进忠暴毙于毒,是有了些进展,但就不讲给父亲你听了,省得你跟着多操一份心,儿子心里有数,明日一早还要进宫请旨。”
老爷眉毛一跳,“要办哪个?”
陈道玄却微微摇头,他坐在母亲身边,手撑着膝盖,却有一股虎踞龙蟠的气势,“父亲,圣皇虽下了旨意,责令‘大理寺’和‘刑部’‘京兆府’三衙协助于我,但是插手的人越多,也就越乱,儿会视情况调些人手配合,京兆府就算了,两个仵作都熟悉验尸专业,纯粹滥竽充数,”
“三郎,那些仵作都是从殓尸贱役提拔上来的,只是做的年久了有了些经验吧,又谈何专业?有时还不如医馆的郎中,但郎中却不做那腌臜之事,活儿总要有人去做的,滥竽充数也得充啊,不然哪个去?”
听听吧,这就是衙门的现状?
陈道玄非要用后世的标准来要求眼下,那就真的要去跳楼了吧?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便在这时,堂外传来了一个小女孩儿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