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美薇看着眼前的靳如歌,她那股子叛逆的倔强似乎一点没变,可是一身黑白色正装的她,加上完全职业化的发型,一下子又让洛美薇感到陌生。
面对靳如歌铿锵有力的每一个字,一瞬间,洛美薇竟然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曾经共同生活过十八年的母女,曾经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女儿,此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并且,那双倔强而澄澈里夹杂着的,是——心疼?
洛美薇很诧异,会从靳如歌的眼眸里读出一丝心疼,这个发现让她的心房某处微微一软。
四目相对,靳如歌忽而开口:“妈妈,我们是母女,我们没有必要这样说话。妈妈,如果你心里不想离婚,我去找爸爸,我去让他来跟你道歉,现在社会上离婚复婚的多的是,好好的一个家,不要就这样散了,好吗?”
洛美薇没说话。
这丫头是她一手养大的,性子本就直白尖锐,心里想着什么,当下就会表现出来,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渐渐,洛美薇不愿再看着靳如歌这样眼巴巴的目光,悄然垂下了睫毛,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
里面的咖啡,早已经冷却了。
“妈妈,跟爸爸复婚吧,好不好?我让他来给你认错,好不好?”
此言一出,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少顷,空气里飘荡着一丝酸涩,催红了靳如歌的眼眶,也渐渐搅乱了洛美薇的心房。
她眨眨眼,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忽而嗤声一笑:“如果靳总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么大可不必,因为离婚协议书是我先送去的。这婚,是我坚持要离的。”
“妈妈?!”靳如歌气的差点原地起跳:“我怎么会看你的笑话?我是你女儿!”
洛美薇云淡风轻地摇了摇脑袋:“你不是!”
“我就是!”
“你不是!”
“我就是!我就是!我就是!”
靳如歌气极了,挥手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挥到一边去,大力地举起往地上砸!
洛美薇没想到她会发疯,一时愣住,她却转身把洛美薇的办公室全都扫荡了一遍,手里抓着什么就死命地往地上砸,动作又大又夸张又粗鲁!
嘴里还喋喋不休着:“我就是!我就是!我就是!谁敢说我不是我就撕烂他的嘴!”
不一会儿,洛美薇的办公室就被靳如歌砸的一片狼藉。
等她停手,冷冷地看着洛美薇,气喘吁吁道:“我就是你女儿!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就是!”
明亮的灯光下,靳如歌狠狠瞪着洛美薇,那种倔强的眼神刺的洛美薇心里一慌。
洛美薇叹了口气,看着一地狼藉,沉声说着:“你不是!我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子洛!”
“啊~!!!”
忽然间,靳如歌抱着自己的脑袋没命地大吼了一句,尖锐的叫声顷刻间引爆了声控报警器,刺耳的报警声源源不断冒出来,洛美薇的办公室当即被凌予从外面一脚踹开!
知道她下来了,所以他跟来在外面守着,却不想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里面砸东西的声音。
凌予知道靳如歌这些日子憋得辛苦,他昨晚还跟靳沫卿一起打了一场,也算发泄了,可是这丫头却一直憋着,这会儿发泄一下也好。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能被刺激成这样!
他踹门进去之后,扭头瞪着准备一起进来的秘书喝道:“谁也不许进来!”
冲进去随手将门反锁住,入目的,就是洛美薇泰然自若地坐在办公桌前,而靳如歌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双手抱着脑袋弓着身子,仿佛刚才那一声吼叫已经花费了她太多的力气。
她的小脸满是泪痕,仿佛失去了全世界最宝贵的东西。
她忽然抬起眼看着洛美薇,捏紧了拳头奋力吼着:“我就是!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不管你怎么刺激我怎么说!反正你就是!你就是我妈妈!你就是你就是!你再敢说不是,我就死给你看!”
等她连珠炮般一口气吼完,那深深的绝望满满地充斥在她泪流满面,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的小脸上!
洛美薇显然是吓着了,半张着嘴巴不说话。
或者说,是被靳如歌眼里深深的绝望震撼到了。
凌予看着靳如歌这副受伤的样子,赶紧上前紧紧抱着她,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却听见她孩子般地哭泣,委屈地哽咽着:“呜呜~啊~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呜~我要妈妈~啊呜呜~我要我的妈妈,把我妈妈还给我~呜呜~我要妈妈,我的!我的!呜呜~”
凌予鼻子一酸,看着满地的狼藉,扭头冷冷瞪了洛美薇一眼:“你满意了?”
洛美薇显然吓傻了一般,石化着。
凌予不再跟洛美薇多言,心里很是后悔,怎么刚才在楼上听靳如歌说她要下来找洛美薇谈谈的时候,他就鬼使神差地以为洛美薇会发现靳如歌的好,怎么就没狠狠心拦着她。
他就不该让她下来找洛美薇的!
可是这丫头心里太渴望母爱了,每次从洛美薇对靳子洛关怀备至的时候,靳如歌眼底起初的黯淡与失落,已经慢慢蜕变成了浓浓的嫉妒!
靳如歌很善良,不想将这份嫉妒转化为仇恨,破坏了她跟靳子洛的姐妹感情。
于是她一个人憋着,狠狠憋着!
她明明就不是心里能够藏得住秘密的人,有些人,似乎心里一藏事就会生病,就会出事,靳如歌就属于这一种。
凌予感受着靳如歌绝望的哭泣,一颗心为她碎了个干干净净。
而只有靳如歌自己心里清楚,她上一次这样哭,还是在巴黎的时候,在太过害怕肚子里有个怪物而思念他却不得相见的时候。
“啊~我要妈妈~啊~呜呜~”
时光一点点流逝,这种哭泣一直在继续。
凌予紧紧抱着,陪着她痛着,他知道,她撑不住了,就得让她发泄出来,就得让一边的洛美薇听一听,她都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做了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怀里的小人终于哭的背过气去,彻底瘫软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