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朱临岗的“绿帽子”肯定是戴定了的,但凌亮设想的,他二人携手共度一生的情形却并未完全实现。
后来在朱家发生的事情显然要更有戏剧性些。
嫁给朱临岗的女人,丽丽,究竟何许人也?
据她自己的说法,是个打工妹,之前在外面帮别人做事情,现在手里攒了点钱,就想回小地方找个朴实可靠的人结婚,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
但这都是些托词,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比她口中所说的复杂得多。
丽丽原是大城市里一个有头有脸男人的女朋友之一,之所以不直接称呼她为小三小四,乃是因为男人的老婆对她们的存在是持默认态度的。
那位原配夫人以前自然也和丈夫闹过,闹得还很凶。
可由于她养尊处优多年,手上又没什么和丈夫对抗的资本,她为婚姻纯洁性做出的种种努力很快就被摁了下去,从此不了了之,归于寂然。
只能干瞪着眼看着其他女人爬到她头上去耀武扬威。
丽丽也曾是洋洋得意奚落原配夫人的胜利者,然而好景不长,她遇上了一个厉害的竞争对手。
那女人年纪不大,手段倒是极其狠毒,一出手就让好几个同她争宠的女人去了半条命。
男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但他懒得阻止。
他是很忙的,哪有闲工夫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若是平时不管,丽丽还觉得没什么,可问题的关键是——她如今怀孕了,又很不巧走漏了消息,叫那疯女人知晓。
丽丽由此被一路追杀,出门逛个街都能险些丧命于巨大的广告牌之下,向男人求救,最后也只换来他不轻不重对疯女人的警告。
丽丽没办法了,她打的就是母凭子贵的主意,这“子”要是没了,哪还有她这个母亲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呢?
思来想去,她做下了决定,先离开寻个偏僻地界躲一躲,等孩子长到有自保能力的年纪再杀回去,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丽丽走得很顺利,没人过来寻找她,她独自一人站在候车室内,有着溢于言表的失落。
男人就是这点好,虽然女朋友多到数不清,可如果有谁想走,他是决计不会拦着的,还会体面地送上一笔分手费。
火车呼啸着将丽丽带向远方。
丽丽在山清水秀的朱家村停下脚步。
考虑到自己一个外乡女人身边不能没有男人,孩子成长过程中更不能少了父亲,她就想着先嫁个人,反正乡下地方现在又不扯结婚证,以后踹人也方便。
不得不说,丽丽的眼光真的很好,她看中的朱临岗当然不是什么好人,然而身上有个不小的缺点,那就是耳根子很软。
丽丽的手段算不上特别高明,可对付朱家人却绰绰有余。
她的确没招整治疯女人,但以前和别的女人撕逼掐架她就没输过好吗?
生下孩子后,丽丽还没出月子呢,朱临岗的母亲和妹妹就急吼吼地要来磋磨她,一如磋磨春雅那样。
她心里气得要死,发誓要让两人付出代价,而表面仍笑着乖乖把事情做了。
不过,丽丽只劳累了一天。
因为第二天在她的枕头风和眼泪攻势下,朱临岗就吆喝着让小姑子去干活了。
往日十分疼爱的妹妹都舍得冷脸相对,硬下心肠使唤父母也就是早晚的事。
丽丽一点点拉低着朱临岗的底线,慢慢确立了她在朱家至高无上的地位。
她就知道,只要搞定一个家庭里最具话语权的男人,便再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
丽丽在朱临岗身边舒舒服服过了十六年。
这期间,她对公婆非打即骂,朱母被她苛待得圆脸变成尖脸,真真是吃尽了苦头。
丽丽还做主把小姑子嫁给了邻村一个无赖,省得她在家白吃白喝,成天碍她的眼。
朱家人上辈子是怎样对春雅的,丽丽这辈子就是怎样对他们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切像是围成了个怪圈,可谓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后来的某一天,村里开进了一辆气派的小轿车,把丽丽和儿子给接走了。
朱临岗这时才发现,他疼了十六年,当眼珠子般爱护的儿子,居然不是他亲生的!
望着飞速驶离的轿车,朱临岗头脑阵阵发晕。
捏紧黑衣保镖硬塞过来,说是感谢他养育之恩的支票,一时间怒气上涌,不顾后果地把支票撕了个粉碎。
朱母赶紧蹲下身去努力拼凑,可是,没有用的,遭到损毁的支票是取不出钱的……
丽丽狠狠坑了朱临岗一把,她以为自己到底成了笑到最后的人,但其实也不是的。
那个男人老了,要死了,可神奇的是,他后继无人。
当年他对“疯女人”动了真感情,一直纵容她伤害别人,以至于她对他的子嗣下手也没及时阻止。
他想把财产留给她的孩子。
可千不该万不该,女人贪心不足,还把妻子的两个女儿给害了。
痛失幼崽的母兽暴跳如雷,夜里不声不响开车来到女人住处,在房子外围浇上汽油,点燃,然后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里面的人翻滚哀嚎。
男人那时也在别墅里,但侥幸逃出来了,他看见妻子木然靠在车头上,愤怒冲上前,质问她是不是想让自己也被烧死。
“是的。”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又很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独自跑出来了?不是爱到天崩地裂吗?火势这么大,我还以为你会和她抱在一起迎接死亡呢。”
男人立时狼狈地转过头去。
他能说他压根没想起来带女人一起走吗?
不能,这太讽刺了。
男人后来没有计较妻子放火的事情,因为他忽然地从那段感情里清醒过来,回头一望,陡然发现,他的子女都死光了。
他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啊……虎毒尚不食子,他是个人,竟然比老虎还毒辣。
男人自此开始寻找是否仍有子嗣存留人间,躲过了女人的残害,谢天谢地,还是被他找到了。
临死那天,他声音虚弱地让律师宣读遗嘱,律师正读到关键处,与他分居许久的妻子带着人闯了进来。
男人梗着脖子望见律师战战兢兢在匕首下修改了遗嘱,又牙齿发颤地宣布他的财产全部归属于妻子的儿子。
——那个垂手站在他床边,看起来毕恭毕敬,但和他没有一点相像之处的少年!
“我,我不同意!他是个野,野……”
“野”字后面再没有下文,因为男人已经气绝身亡,死不瞑目了。
丽丽茫然地看看四周,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的千般算计,万般筹谋,至此,彻底成了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