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凌亮率兵赶往云绝山的路上,不断听到山匪又洗劫了几个村子的事迹。
那是光凭借人们平淡话语的描述,都能让人头皮发麻的残忍行径。
云绝山一带的匪患何止是猖獗,他们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义薄云天,劫富济贫的“侠盗侠匪”不过是受欺压人们的幻想,真正的匪徒泯灭人性,打砸抢烧,无恶不作。
他们原先可能也是一群被穷苦现实逼上山头的普通民众,但在拦路抢了一次钱财,杀了一个人,屠戮一次村庄后,作为人的底线被无限制拉低,他们渐渐成了披着人皮的野兽。
不,他们比野兽更可怕。
……
在朝廷援兵的必经之路上,一个山匪头目带着两三百喽啰埋伏在山林中。
“安绊——马儿索哟,绊,绊,倒!”
头目看着愈来愈近的大队人马,小声念叨着,兴奋地两眼放光。
但天不遂人愿,最前方那人及时勒住缰绳,挥手示意后面的都停下,进入警戒状态。
那头目见计谋落空,不仅不失望,反而高兴地不住称赞:“好!真不愧是我相中的对手!”
他相中的对手正是忠王崔子兴。
陈虎是云绝山山主麾下十大猛将之首,天生蛮力,性情残忍,嗜好杀人,格外好斗。
忠王名声在外,陈虎一直对他很有兴趣,想知道他和忠王谁弱谁强,可惜两人无缘得见。
这次朝廷让忠王来剿匪,陈虎从山主那得到消息后,按捺不了激动的心情,匆匆领着手下就过来拦路了。
将士们看着突然横亘在不远处的绊马索,怒火中烧。
他们穿行于丛林中,又着急赶路,身下马匹疾驰如风,要不是王爷发觉事有蹊跷,此刻必定人仰马翻。
999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谁?是谁!无名鼠辈藏头露尾,敢不敢出来与我一决高下!”
一位性子暴躁的将军瞪圆双眼暴喝道。
“你?我不和你比。爷爷我好歹在云绝山有头有脸,你们这些人中,勉强能入我眼的也就只有个忠王爷。”
密林深处传来一阵狂笑,“哒哒”蹄声响起,众人的注意力先给了那匹浑身雪白无一丝杂色的神气骏马,之后才看到高坐其上肌肉虬结的壮汉。
陈虎打了声呼哨,振臂高呼:“弟兄们,都别藏了,给这些朝廷鹰犬一点颜色看看!”
剩下的人纷纷从隐藏处现身,负责收紧绊马索的也赶忙拎起朴刀跑过去。
云绝山的匪徒居然能绕过当地守军来这阻拦他们,看来确实已经成了气候。
凌亮轻皱了下眉,不愿耽误赶路的时间,只下令让众将士速战速决。
“等等,忠王爷,”陈虎看着凌亮,十分不满地道,“两军对垒,主将单挑的规矩你忘了吗,王爷怎的不把它当回事?”
还有这规矩?
凌亮一头雾水,他从来没看见哪个主将这样做过。
陈虎拍了拍胸膛,颇为自得地说道:“王爷名气很大,我陈虎也略有耳闻。大家都说王爷有万夫不当之勇,可开八石弓,刚好我打小就有把子力气,所以想和王爷在阵前比试比试,怎么样,你敢不敢答应?”
他说完就挑衅地睨视了眼凌亮,仿佛笃定他一定会同意。
墨棋低声询问道:“此人好生无礼,王爷可要末将代您出战?”
凌亮摇头,一提缰绳,跃马上前,如了陈虎之愿。
毕竟这人已经光明正大提出了挑战,他身为剿匪主帅,总不能堕了大安朝廷的名头。
否则这帮匪徒非得以为朝廷怕了他们不可。
交手几招后,凌亮对陈虎的实力有了些认识,这人并不精通如何巧妙的招式,但就像他自述的那样,力气大的出奇。
民谚有云,“一力降十会”。
尽管陈虎只会举起铁锤再毫无章法地砸下去,可每次兵刃相撞时,凌亮的坐骑仍会止不住吃力地后退。
一边应战,凌亮一边思索着对策。
不同于表面的张狂,陈虎心里其实也在暗暗吃惊。
他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平生未遇敌手,除了待他极好的山主,他就没有向谁低过头。
但这个忠王……确实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力气与他不相伯仲,自己不擅长的技巧别人也使得纯熟,手中长枪更是犹如出洞银蛇,方向变幻不定,让他对攻击的判断屡屡出错。
再这样下去,他百战百胜的比武生涯会不会添上一笔败绩……
陈虎开始后悔如此草率来找忠王的决定了。
事实证明,他不祥的预感是正确的,因为两人走到第二十九招时,对方的攻击突然变得凌厉无比,长枪横扫间带起的劲风割得他面颊生疼。
在他左支右绌之际,他的铁锤被击落在地,人也被挑下了马。
陈虎还没来得及开口为自己求一句情,眼前就出现了片血雾。
奇怪,怎么好像没多疼啊?
在淡淡的疑惑中,他沉入无边黑暗,结束了作恶多端的一生。
书清得意地笑起来,他就知道他家王爷不可能输。
这样想着,他默默收起淬了毒的飞镖。
陈虎都死透了,他那些弟兄们当然更不会是这支精锐骑兵的对手,书清和墨棋只领了队伍前列的五十个人,就差不多将他们一网打尽。
余下三个比同伴逃得快的,也没什么大不了,抓住他们可能会迟一些,不过这林子进来出去一条道,他们跑不了多远。
缴获了包括白马在内的战利品,队伍再次飞速移动起来,向着云绝山行进。
而到了山林的边缘,他们果然追上了拼命逃窜的山匪。
本以为抓人十拿九稳,可就在这时,一个背着背篓的孩子闯了进来。
哪怕小孩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转身想走也不行了,一个穷途末路的山匪已经看见了他,并且驱使马匹扑了过去。
但有人动作比他更快。
快要拽住小孩衣领时,男人难以置信地低下了头。
那里,胸膛的左侧,一支利箭准确无误贯穿他的心脏,簇新的箭头沾着红色液体,正在一滴滴坠落,落在马鬃上。
原是忠王当机立断,迅速出手,在箭袋里抽了支双羽箭,徒手甩了出去。
男人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但他的生命流逝得比心口涌出的鲜血更快,最终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片刻后,身躯跌下马背。
小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立在原地呆愣愣的,墨棋赶紧把人捞上马,带他去了王爷身边。
另外两个山匪也吓得够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早被团团围住,这可真是插翅难逃了,他们只得束手就擒。
大军出了山林,派人打听到小孩的村子,把出来拾柴禾的六岁小童安全送回了家,这才重新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