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哥哥,可是敌人,会等我们都准备好了再进攻吗?”
慕容琢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他没想到,妮妮的关注点会这么一针见血。说起这个,他这个皇孙的一张脸皮都觉得发烫。
他沉默了半晌,方才回答道:“妮妮,你不知道,朝廷送了一位和亲公主过去,暂时应该不会开战。”
“和亲公主?”杨春泥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作为博览群书的现代人,她当然知道和亲是怎么回事。当她第一次在历史书上看到“和亲”这个词的时候,还在心中狠狠地唾骂这么做的统治者。
正是因为统治阶级的软弱无能,才要把维护国家安定的重担强压在一个女子身上。
对于统治者来说,只要牺牲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就能换来边境的安定,他们肯定觉得很划算,但是在他们这些崇尚男女平等的人眼里,简直就是卑鄙无耻的行为。
把一个柔弱的女子送到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去,这些脑满肠肥的统治阶级居然还能安枕无忧,真是令人不耻!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眼前这个人,也正是这些统治阶级中的一员。她心里顿时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感到不适。
自己是不是太过轻信他人,把自己一家的安危都交托到这个才见了几面的皇室中人手上。
阶级矛盾是亘古不变的矛盾,她怎么就能轻易相信这个天潢贵胄能真的为老百姓着想?
正当杨春泥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该与慕容琢保持距离,划清界限的时候,前面的桌子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
只见,慕容琢愤愤地用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妮妮,我深恨自己年纪小实力不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柔弱的女子被送去和亲。我也深恨我的尊长,还有朝廷的重臣,有那么多人都同意和亲这个法子。
把一个泱泱大国的安危维系在一个弱女子身上,我们这些大男人还有何面目立于这世间?我的理想就是能让国家强大起来,能让战士的战力足以抗衡匈奴的骑兵,不再有一个柔弱女子被牺牲,不再有一个百姓被无辜杀害!
我只恨我怎么不能再快点长大,我只恨我的能力怎么不再强一点,能够对抗那些一味保守退让的朝臣和宗亲!”
杨春泥愣住了,她眨巴了下眼睛,为刚才自己的想法感到一丝愧疚。
虽说有阶级矛盾存在,但是古往今来,也有身为贵族群体的人勇敢地为老百姓谋福利,就像屈原,就像西门豹。
从种种迹象来看,她目前能选择的就是应该相信琢哥哥。
要是他不为百姓着想,他怎么会建起济慈堂,帮助那么多孤苦伶仃的老百姓?
在这个时代,要想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一定要借助这些权贵之手,或者是自己掌握权势。
她叹了口气,对慕容琢道:“琢哥哥,既然你有这份心,那就好好努力吧。路要一步步走,欲速则不达。你身处高位,尚且有这种无能为力的忧愁,像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就更加只能望洋兴叹。不过,只要有这份决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让国家更加繁荣富强,让老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慕容琢点点头:“嗯,不过妮妮,你也不要看轻自己,我觉得每一个人身上都有无穷的力量。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一定能攻克所有的难关,不然,光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也难以成事。”
“琢哥哥,你说的对,你能不看轻老百姓的力量,这就很好。达官贵族是能一时呼风唤雨,但是只有得到老百姓的支持,才能获得长久的安稳。”
慕容琢心中激荡着一股豪情,忍不住吟诵起了前人的文章:“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妮妮,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之前的烦恼都是庸人自扰。只要是为了天下老百姓谋福利而战斗,又怎么可能不赢得最后的胜利呢?”
杨春泥也高兴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位年少的贵人,还未被权势带来的随心所欲给迷惑了心智,也颇起了一种指点江山的热情。
但是,她没有像慕容琢那样乐观。这一路上的逃荒,让她看见了这个时代最深刻的黑暗。想要改造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斟酌了一下道:“琢哥哥,边境的事或许可以暂时拖一拖。但是,咱们国家的官员腐败问题,却是等不得了!”
慕容琢严肃了面孔,重新坐到杨春泥面前,正色问道:“妮妮,你这样小,居然已经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琢哥哥,我跟着家人逃荒,这前前后后,见识过了不同地界官府的为人处事,心中真是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但是苦于官官相护,我们甚至都不敢向长官揭发这些官吏的丑恶。如今遇见你,总算可以一吐为快了。”
于是,杨春泥就把他们老家那个县太爷不顾老百姓死活,只知自己升官发财,甚至对他们赶尽杀绝;到了路上其他地界,看到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也是同样贫苦,盗贼横行,根本没有办法落户,都一一对慕容琢说了。
说到动情处,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慕容琢和容春容夏也听的遍体生寒,咬牙切齿。
容夏最是心直口快,捏着拳头愤愤道:“这些狗官,拿着朝廷的俸禄,却是一点人事也不干,真是罪该万死!”
杨春泥继续道:“现在到了泉州,其实州官那里还是忌惮曹帮的势力,有明哲保身之意。
而这温县的县令,虽不像我们之前遇到的县令那么可恶,但是,要是没有何大叔和琢哥哥这边助力,他们也是会站在张家那一边的。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真正为老百姓做主的官老爷。
琢哥哥,党外必先安内。朝中肯定还有心怀百姓的忠臣清官在的吧。你一定要和他们联合起来,铲除这些贪官污吏,不然不等别人打进来,自己就要不行了。”
慕容琢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也没有发觉。
他对这个侃侃而谈国家大事的朋友简直是有着无穷无尽的惊喜,今天更多了一重压迫感。
国家的吏治确实有着很大的问题,而他,作为上位者的一员,又怎能完全撇清干系?
他觉得屁股下的凳子有些烫人。
半晌,他才开口说话:“是的,大周朝何止只有边境问题,内忧外患,皆令人痛心疾首。朝廷里是有一些忠心正直的清官,但是这些人又不屑于结成党派,因此处于势单力薄的处境。
我和父王也正在想办法团结他们的力量,肃清贪官污吏。妮妮,我准备借着进献番瓜的功劳,帮我父亲拿下吏部的实权,特别是今年科举的主事权,选拔一批有志之士,真真正正为百姓做些实事。”